里的。
但是亚娣儿还是不同意相里翼的提议。亚娣儿的说法是，如果有时间，她自己还想出去打工，土狗就叫她去海南帮他做工，因为她做工很勤恳，不吃茶水，只吃滚水，也不吃熟烟，连尿也少屙，所以她要做工是到เ处都有人要的。亚娣儿还说，她不像她的死鬼家婆有仔孙养有仔孙葬，她无儿无女，无人无物，到她老了手不能ม再做工就只能夹生饿死，所以她要做些钱傍身。
反正就是这样子的，关于带孩子问题及打工ื问题及身份证问题，相里翼和亚娣儿讨论了好多次，可都不能达成一致的见解。可能这些问题她们还将一直讨论下去。我总认为ฦ她们讨论这些问题比易卜生讨论娜拉出走的问题要具体及易操作得多。
还是回到文本中的那ว个ฐ情节，相里翼在她二十二岁的时候，她没有在读书，也没有在打工，而是已嫁人多年，并是四个孩子的妈。
第二章归有桨兮水鸭凫
第一节东田艾艾鹅川黄
鸟洲是我出生的地方，那里有一片海。
除了前些年在云南呆了四年，这二十多年我一直在鸟洲生活着。而据传说，我的祖辈们至少也应该在鸟洲生活了好几百年或好几千年。
就这样，好多年又过去了。当在逐渐长大的时候，才突然现原来我一直生活着的地方是一个好抽象的世界，所以我决定将其称之ใ为鸟洲。
不过在我的想象中ณ，鸟洲是一个很美丽ษ的地方。那ว里有着蓝色的天和蓝色的海，还有灿烂的阳光和暖暖的海风。那ว里的女人有着美丽的马来人古铜色肌肤和一双又长又直的美腿。
在我的想象中，鸟洲还有着好多美好的东东和温情的生存模式。
在我画ฑ的这只被命名为ฦ《鸟洲》的大乌ไ龟将会包罗万象，篇目众多，内容繁杂。而在我的叙事里将要叙述的第一个人物是亚婆。即使这只是众多鸟洲女人里的一个相类似的故事，但也是一个女人的传奇，一个女人的史诗。
在鸟洲，不叫外婆，而是叫亚婆。
反正就是这样子的，在我有记忆的那天起，亚婆就是位好严肃的老人家。再后来当我在那本历史课本看到一个ฐ老女人的黑白照ั时，不知为什么เ，就是觉得亚婆和相片里的女人有几分相似，特别是眉宇间的那ว种悲戚的神情。是不是千百年来中国的女人都是这么一种表情的呢？反正在我还是个好小的小朋友的时候，亚婆就是这个样子的。现在二十年过去了，她还是我当初认识她的那ว个样子。
不过我总感觉是我的感觉出现了问题，要不一个女人五十多岁和七十多岁的样子肯定不会是同一个ฐ口味的。可这些年来，我看到的亚婆确实真的好像是同一个样子。当然，在我的记忆里，亚奶也一直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样子。后来，亚奶就只能ม在我心里，有人说，亚奶做神仙了。
自我有记忆以后，外婆就是这么一个传说中的老人家。但是我知道外婆肯定也有过年青美丽的时候，这是每个女人在她的生命中都有过的一段美丽时光。
我不知道鸟洲的女人是不是身世都很离奇。那会儿听说亚奶6岁就被她老爸卖给她主人做妹仔，19岁再被太婆买来做新า妇，当时只觉得她的经历只有传说中的才有。当后来又听说了外婆的故事，更觉得鸟洲是一个抽象的世界。
鸟洲也是外婆出生的地方แ，那里有一片海，还有一条小渔村。
在七十多年前的一天，在那个ฐ传说中的乱世，外婆出生于鸟洲的一条小渔村。说到外婆的出身也没什么特别的，而且她也没有像亚奶一样被卖身做妹仔。不过外婆像无数鸟洲女人一样，不是由她妈养大的，而是由她外婆及舅妈带大的，舅妈也就是她的养妈。反正外婆也是有妈的人，而且她还有两只妈。
外婆是位不折不扣的宿命论者。大舅常说她的一生如果被编成一只鸟剧可上演个三天三夜。当然，事实上，任何一位鸟洲女人的传也都不是一场独幕剧就能演完。
可外婆只一句话就把她的前大半生给概括了——幼年丧父娘嫁人中ณ年丧夫子年幼，前半辈子典型一传说中的苦命女。外婆每次都那ว样平淡地和我们聊着她的故事，我从她的言语之ใ间极少能感觉得到她说的那些事儿曾经生在她身上。
外婆的故事有点复杂。
外婆说她是长女，在她几个ฐ月大的时候就没了父亲。与此同时她母亲也就成了一传说中的年轻寡妇。一年轻的寡妇带着个几个月大的女婴，此外又没给她的夫家留下半个男ç丁。那个离乱的年代里，在鸟洲，日子可想而知有多难过。
所以传说中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在外婆身上也就变得不是传说，而是一个ฐ事实。
事实就是，婆祖带着不满周岁的女儿回到娘家，把女儿扔给了她老妈，接着又以最快的度改嫁到隔壁的一条小渔村。故事到了这里既ຂ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就这样，外婆一直在她外婆家生活着直到她出嫁。
外婆先是由她外婆拉扯大，后来到了外婆十二三岁的时候，她外婆老了。然后她就跟着她舅妈过活。外婆说舅妈其实也就是她的妈。我记得小时候应该也见过外婆这位传说中ณ的妈，外婆让我叫她婆祖。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次她在她女儿家也就是我外婆家做年例。那ว时候鸟洲的交通远没现在的方便快捷，然后她还在外婆家也就是她的女儿家住了一个晚上。好像那天我对婆祖说了这样子一句话，“我说婆祖，昨天晚上我看见你的头还是黑黑的。可是今天一早起来再一细看你的头就全白了呢。你的头好神奇哦，会自动变色的。”
那ว时候婆祖正吃着东东，可我的话硬把她逗得哈哈大笑差点没噎着。她指着我跟外婆说，这个女第日长大可了不得那可是张刀子嘴。——那就是我唯一的记忆中的婆祖，一个身材肥胖头在一夜之ใ间变白的慈祥女人。
也是那ว把一夜变白的头，我知道婆祖不是外婆的亲妈，因为她的头和外婆不一样，她的头会变白，外婆的头不会。和外婆有血缘关系的女人，例如我和我妈，在外貌上得不到什么好处，但唯一的好处就是得到一把很黑的头，且一直不会变色。在好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ฦ女人的头一直都是黑的，因为我在好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见到外婆的白。可是后来我看到เ好多鸟洲女人从三十多岁起根就开始变白，然后渐渐地头花白，接着就头苍白，如果不染的话。
在鸟洲，外甥女在外婆家长大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不过到เ了上学的年龄通常就会回本家读书。传说我就是这样子的。外婆说我是由她带大的。在我还是个ฐ婴孩的时候，当外婆边用背带背着入睡的我边干着活的时候，我想，半个世纪前她在她外婆背上睡着的情境应该也会咻地浮现在她眼前。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轮回——外婆——外孙女——外孙女——外婆。
一眨眼，半个ฐ世纪就过去了。她也由外孙女成了外婆，由那条小渔村来到了这条充满竹子气味的小村，并在这里生活了快三十年。然后她还将一直在这里生活着，到现在半个ฐ多世纪也过去了。外婆也由一年轻女人成了一年老女人。
不过外婆还是有和我不一样的地方แ，先不说外婆没书读，不用回家读书。其实那个ฐ时代的渔村女子，读书对于她们而言也是传说中ณ才有的事情。更主要的是，外婆应该是没家可回，她外婆家就是她的家。外婆一直在那条小渔村生活了近二十年，到了她出嫁，那条小渔村就成了她娘家。说来也抽象，那条小渔村是她娘的娘家，同时也是她的娘家。不过外婆说她有三头外家的。关于外婆有三头外家的故事，下文将会有更深入的论述。
故事还在进行着。外婆虽然被她妈扔在了娘家，可是她仍然是个有妈的孩子，而且她也不会孤独，她后来还有好多兄弟姐妹。虽说外婆只是她爸的一个孩子，可是她妈却给她带来了两个妹妹和一个ฐ弟弟。而且在她的传统观念中以及按照ั鸟洲的相关风俗，她舅妈就是她的妈，舅妈的表弟也就是她的弟弟。就这样，外婆有两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和两个ฐ异父异母的弟弟。她和她的弟弟妹妹们都相处得很融洽。在各自都成家立室或嫁人生子后，她和他们依然有来有往地保持着亲戚关系，我妈他们六姐弟也就有了两个阿姨和两个ฐ舅舅和一个舅父。
外婆也常直言她这一辈子的血亲关系比较淡薄，没什么父母缘，也没什么เ兄弟姐妹缘。若论亲，就六个子女与她最亲，都是她一胞所出，没什么其他杂质的成份。
我个ฐ人认为外婆是鸟洲最具传统美德的妇女代表。作为鸟洲的妇女代表，其所从事的一切活动都是严格按照鸟洲的生存法则以及风俗习惯为参照物的。最抽象的是，这一切作为鸟洲女人的生存法则ท绝不是从课本中学来的，因为ฦ她从没上过学，可这一切她却执行得井井有条，随心所欲而不逾规。外婆的精神世界绝不是外人所参得透。反之ใ，从鸟洲女人的角度来看，我书读得差不多算是到เ了登峰造极的位置，用我妈的话说我是死草也不动一条直读了十几二十年的书。可是像我这样一个认识了两三千字的村姑，却没能很好地像外婆那ว样继承鸟洲女人千百年来的传统生活方式——因为我正在进行或将要进行的活动，已在逐渐偏离鸟洲女人史诗的传统轨迹，这一切在外婆看来绝对是抽象得不能再抽象。
还是回到鸟洲女人史诗篇章中ณ的传统美德这一话题吧。在鸟洲女人的意识形态领域里，其人生中几乎没什么可令其担心的，除了两大担心。一是担心嫁不出去做老姑婆，一是担心嫁人后没仔生。关于鸟洲女人的这两条担心，在此我觉得有作进一步解释的必要。
正是基于这两条担心，鸟洲的女人特别热衷于算命。这世间的东东说透了，凡事也离不开个命。所以她们会问算命佬几时能嫁，嫁人后能生几个儿子。当然，在算命佬那里，鸟洲女人总会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关于一个女人嫁不嫁得出去这个ฐ问题在鸟洲应该是属于一个不用讨论的问题。鸟语有云，“只有独头公，没独头婆”。当然，这也和女人的长相没多大的关系，正常情况下，事实上，外星人都知道，鸟洲的女人长得有点抽象。这个问题不是讨论的范围之内。在外婆的那个ฐ时代，一个女人嫁不嫁得出去，是和她的身世及生辰八字有莫大的关系。一个女人的八字如果被传为命犯桃花天生克夫，那她这一辈子就别指望会有机会被抬上八人大轿，明媒正娶。当然，鸟洲的方术士都是很有职业道德的，那传说中的天生克夫命硬的女人也只有传说中ณ才有，在现实生活中并没有看到เ相关的例子。
从八字这个角度看来，外婆虽然自认为有点命苦，不过也还没至于到嫁不出去的分上。在盛行“女子十六不嫁，其父母有罪”的年代里，外公和外婆属于晚婚晚育的一类。不过这从遗传学的角度看来，挺有利于优生优育和培养后代。
最终的事实就是，外婆在她很青春年华的年岁里，也就是在她十六岁至二十三岁的这一黄金时代的某一年里至于是具体哪一年，得向外婆本人作个调查问卷才能ม有答案，反正在就是在那一年的农历十二月廿五外婆终于解决了她作为鸟洲女人的第一个担心——成功地把自己้嫁了出去。
女子有家，就是嫁。外婆在她的人生当中终于有了一个属于她的家——她是外公的妻子，韩田家族的一员，在此可称呼外婆为韩田à羊氏。其实韩田羊氏也是有名字的人的，她的原名叫羊月鹰。
年轻的外婆成了韩田羊氏后，兢兢业业，勤劳持家，努力着为韩田家族作贡献。但作为一名模范的鸟洲女人，在嫁作他人妇后光是起早摸黑地勤劳持家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得为夫家继承香灯，完成大统。也就是说，外婆韩田à羊氏在实现她人生的第一个愿望之后，在她人生当中最年轻美丽的十年时间里，还有鸟洲女人意识形态里的第二个担心在牢牢困苦着她。现在我们将深入地探讨韩田羊氏的意识形态领域里的第二个担心。
以前我一直都不明白鸟洲女人所说的冇仔生到底指的是什么。有时候我很清楚地看见一个ฐ女人生了好几个ฐ孩子，可还是有人说她冇仔生。然后在好多年之ใ后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เ在鸟语里只有“冇仔生”，而没有“冇女生”的说法。在鸟洲，一个女人不管她生了几个ฐ孩子，如果这些孩子里面没一个ฐ带把儿的，那么เ她就是传说中的“冇仔生”，差ๆ不多可以说是犯了七出之条，夫家是可以休妻另娶或纳妾。分析到这分上，原来鸟洲的女人担心“冇仔生”是害怕被休或和其他女人分享一个男ç人。
但是鸟洲女人都是好栽葱的，即使冇仔生也总有解决的办法，通常都不会被休。要解决这个问题其第一个比较积极的方แ法就是想尽一切可用的民间土方แ和举行各种求子习俗使自己十月怀胎以求得男丁。在第一套方案行不通的时候，还有第二套方便快捷的的方案供她们选用，那就是从其他女人那ว里买一个男婴回来过继香灯。第二套方案普遍地说，在鸟洲比较流行。
外婆在成为韩田羊氏的第一个ฐ十年里，连续生下了三个女儿。可是生下三朵金花的外婆却压力很大，她时刻担心着她母系家族的那种宿命论也会在她身上轮回。外婆的外婆没有生到เ儿子就用些票票从别人那里搞了一个儿子，她的舅舅是过继的。到了下一代，外婆的舅妈也没有生到儿子就用些票票买了个儿子，我妈他们的这个舅舅也是过继的。外婆的亲妈也是只生了三个ฐ女儿没生到儿子，外婆的那个弟弟也只是她传说中的弟弟。所以外婆绝对有理由á怀疑那ว是她们母系家族的一个结。其实说到底，也不关她们女人的事，她们做海ร的男人作业风险高去得早，而她们作为传说中的寡妇要想搞出一个儿子来还真的有点难度。所以算命佬说那和她们女人的八字没多大的关系，也和家族传统没关系，那只是她们夫家的祖坟风水不当才导致的结果。而有的算命佬说外婆命中有二子，有的则说她命中有三子，反正外婆是不用担心这个问题的。
外婆从不懂也不相信生物学上的那些染色体上的xy等东东，她只相信算命佬的一言半语及一个女人的宿命。
然后外婆在她婚姻的第二个十年里终于解决了她人生当中的第二个要担心的问题。她成功地为韩田家族生了两只仔，也就是两个儿子，完成了她作为一个纯粹鸟洲女人的使命，同时也消除了她心中那ว个挥之不去的结。
反正事实就是，外婆在她人生中最黄金时代的二十年里为ฦ外公生下了六个ฐ孩子，二子四女。
韩田羊氏中年得子，再加上她那与生俱来的鸟洲母系领域中的意识形态一直都是她的指导思想。由此可想而知我大舅韩田à鑫在他们韩田家族里的地位是多么的重要。虽然六年后，韩田羊氏在她四十一岁的时候又添了二子韩田文，虽然韩田文在韩田羊氏的生命中的位置也很重要，但是远没有韩田鑫的地位特殊。特别是当外公不在以后，韩田鑫更是韩田羊氏的精神支柱。
所以韩田羊氏从鸟洲的传统文化心理出，她的两个ฐ儿子绝对是她的命根子。外婆作为鸟洲的妇女代表，鸟洲的生存法则，她的男尊女卑思想是与生俱来的，根深蒂固的，乎ๆ情止乎ๆ礼的。我从没见过任何一位鸟洲女人有外婆这样重男轻女重得如此的出神入化，理所当然。
我永远都记得韩田羊氏的那两个ฐ生铝盆，那是两ä只造型比较抽象的生铝盆，在鸟洲已经找不到这种口味的盆。它们是我两个舅舅韩田鑫和韩田文的专用洗澡盆。在我小时候，那ว两个生铝盆绝对是我的禁忌物，外婆曾不止一次地告诫过我，说我是女孩子，是不能用那两只生铝盆来洗脸洗手洗衣服什么的，因为那是我两个ฐ舅舅的专用盆。当然，那ว两只生铝盆是我的禁忌物，对于我弟而言却不是。
那两只生铝盆在韩田家一用就是十多年，在那些年间，它们除了专职供我舅韩田à鑫和韩田文洗澡外，还时不时兼职做韩田家的集体饮食用盆。那ว两ä只可爱的盆盆泡过韩田鑫和韩田文的汗裤，也泡过韩田à家的菜干。
韩田羊氏对于她家那两ä只视为ฦ神圣物的生铝盆的这一招牌动作对我的影响极其深远。直到现在，我在韩田家用盆的时候总得先请示韩田à羊氏一下下，当确定那个盆没什么特殊的禁忌时我才敢放心使用。
当然，也只是在外婆韩田à羊氏面前，我才意识到自己是个ฐ女的，因为会时刻提醒我哪些东东是男子做的，哪些东东又是女子做的，分工十分明确。
可是如果在我舅韩田鑫和韩田文面前，我就不多意识到自己的性别ี了。反正我舅他们做什么，我也跟着做什么。大舅韩田鑫特喜欢看书，他有一大堆书，从各类史书到武侠才子佳人凡所应有，无所不有。所以大舅韩田鑫看过的书，我几乎都看过。好多时候我在想，我现在所养成爱看书的这个好习惯肯定是那会儿在韩田家习得的。
最抽象的，当我长大后，还可以时不时和韩田鑫讨论一下下鲁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