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过嘉喜茶坊的人都会感觉到,它的整体装饰就像一座小巧玲珑的现代寺庙。进得门来,先映入眼帘ຈ的是一尊佛像,佛身伟岸,佛面和善,供桌上的供果四季常鲜,香火不断。整个大厅也是标新立异的,墙壁上悬挂的装ณ饰品竟然是一面面佛雕,大小不一,神态各异。而且,经声佛号也会时常在不经意间由高档保真的音响设备里自然地飘出,舒缓而动听,就像清澈的泉水在你的身边汩汩流淌。
齐南大学考古系研究生江子扬是嘉喜茶坊的常客,雷打不动又特别ี忠诚的那ว种。他喜欢这个地方的原因大致有二:一、这里离齐南大学很近,大约三五百米的路程,出了学校那ว幢紫色的花岗岩大门,抬脚๐就到了;二、这里的气氛是他喜欢的,或者说,这里的装饰风格特别适合他的胃口,他举杯品味,会时常陶醉其中。此时此刻,江子杨就坐在茶坊僻静的一隅,悠然自得地品着上等好茶,旁若无人。
“没有,最起码是我没有现。”提起作品展的开幕式,丁立琪下意识地抬了下被杨海ร冰踩青脚背的左脚,又从杜志杰的烟盒里掏出一支烟,点上,说,“特别是东方苏云先生,精神好得很,有说有笑的,神态自若,就好像什么เ事也没有生一样,简直不可思议。”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便衣警察丁立琪就坐在杜志杰的对面,脸色凝重,沉默不语。
“都看清楚了,是她吗?”驾车的光头问另外两个男ç子,“这件事非同小可,出了差错,老板怪罪下来,可没人承担得起,恐怕有人要掉脑袋的。”
高林嫒想火却没有人来回应,就知趣地摇上车玻璃,继续赶路了。
“先生,这是怎么事?您没事吧?”良久,马正光才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惊魂未定地说。
这是一支紫ใ檀拐杖,杆体厚重,手感圆润,并嵌有一百个ฐ字体迥异的银丝“寿”字,人称“百寿杖”,是去年东方แ苏云过生日时,马正光专门到漆器店里为他精心挑选的,价格自然不菲。东方苏云显然对这支拐杖爱不释手,如获至宝,尽管他现在身体硬朗,步伐矫健,根本就不需要它的支撑,他还是每天都握在手里,享受着它给他带来的美好感觉。
两集电视剧之ใ间必然有广告插播,马正光知道,东方苏云最讨厌的就是连篇累็牍的广告,就像有人强行往你的嘴里塞着你最不愿意吃的食物一样,令人作呕。他便临时换台,顺手按下了十频道。这个频๗道是齐南电视台的都市生活频道,此时正在播放着无关紧要的当地新闻,马正光随意瞟了眼,正要继续换台,却被东方苏云抬手阻止了。
在这处青砖灰瓦的四合院里,住着在齐南市掷地有声的人物——市政协副主席、著名佛雕艺术家、书法家、画家东方苏云。东方แ苏云德高望重,虽已年近八旬ຒ,却是鹤童颜,耳聪目明。他这天睡得比平日要早一些,因为“东方苏云先生佛雕艺术作品展”明天就要在市博物馆隆重举行,省市有关领导及艺术界名流都将出席开幕式。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举ะ办个人作品展,其重要意义当是不言自明。但是,他心平气和得很,睡意竟然比平时来得更早,看完新闻联播,就有几丝困倦悄然袭来,禁不住哈欠连连了。不过,他还是洗了把脸,坚持看完了两集中ณ央台的电视连续剧。
人在最危难的时刻,求生的欲望最强烈,高林嫒也不能例外。但是,她的手机早就被绑匪抢走,与外界ศ联系毫无可能,她明白,她现在就是一头被屠夫赶进死胡同的猪,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了。不过,即使是能ม与外界联系上,她又能联系谁呢?
高林嫒的婚姻是世界上最不幸的婚姻之一,可以用糟糕透顶来形容了。她爱东方苏云,爱得是那么铭心刻骨,不可动摇,却无论如何也得不到他的爱情,成了苦海ร无边的一厢情愿。她委曲求全,以女儿的身份呆在东方แ苏云的身边,聊以自慰。高林嫒三十八岁的时候,在事业上蒸蒸日上的她迫于舆论与东方苏云的双重压力,经人介绍,嫁给了一个她根本就没有爱过的男人6๔成舟。
6成舟原来是一家企业的会计师,离异无子女,数年前下海经商,赔得一塌糊涂,血本无归。去年,他东拼西凑,又从银行贷了款,开了一家规模宏大的古玩店,竟然歪打正着,生意红火,收入可观。于是,6成舟在高林嫒面前又有了耀武扬威的资本,夫妻关系更是剑拔弩张。上个ฐ月,高林嫒想解除这桩名存实亡的痛苦婚姻,正式向6成舟提出了离婚,令人意外的是,他却死皮赖脸地不同意,态度蛮横而坚决。
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夕阳西下,彩霞满天,冰冷的山风生硬地吹进小石屋里,高林嫒的手机就在绑匪的小头目光头的手里,手机顶部有绿色的信号灯不停地闪烁,说明手机已๐经开机了。高林嫒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了两天,绑匪怕引起外界ศ的怀疑而报警,经过请示老板后,重新开了高林嫒的手机,并在绑匪们的严密控制ๆ下允许她接听亲属的电话。
高林嫒心里清楚,如果6成舟知道她被绑架的消息,肯定会高兴得笑出声来,甚至还会喝上个酩酊大醉来庆祝一番,所以,他是绝不会来救她的。那么เ,东方苏云他老人家呢?如果她能ม打出求救电å话,她又怎么忍心让他老人家跟着担惊受怕呢?因此,即使绑匪让她给东方苏云打求救电话,她也会毫不迟疑ທ地拒绝,高林嫒觉得,与其惊动他老人家,还不如自己一死了之ใ。
高林嫒的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铃声是一美妙的萨克斯金曲《爱情故事》,缠绵而富有激情,这是高林嫒专门为ฦ东方苏云来电设置的音乐,由á此可见,她对东方苏云的爱情一直没有消失过,可谓根深蒂固,一往情深。
听到这熟ງ悉得不能ม再熟ງ悉的节奏,高林嫒的心立刻狂跳起来,难以自己,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身子一动不敢动,就像一根铁钉砸在了地上一样。
一阵惊悸过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高林嫒的手机上,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东方苏云的名字,高林嫒看到เ,光头握着手机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就像触电一样。是的,对光头而言,这动听的音乐่就像一把尖利的刀划在他的心上。怎么办?让她接还是不接?如果让她接了,她突然出求救的信号怎么办?在光头的犹豫不决中,手机铃声蓦地停止了。
小石屋里死一样的沉寂,仿佛空气也停止了流动。高林嫒的双手紧捂胸ถ口,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终于,光头走到高林嫒的身边,枪口对准了她。
高林嫒再次缩成一团,大气不敢出,只是用恐慌的眼神看着光头。
“那个老东西再来电话,你就说你在上海很好,明白吗?如果你出求救的信号,我就一枪崩了你,明白吗?谁也救不了你,明白吗?”光头的枪在高林嫒的眼前挥舞着,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一样。
高林嫒已经神魂颠倒了,不说话,只是拼命地点着头。
光头对自己的恐吓效果感到十分满意,一丝得意自脸上划过。突然,《爱情故事》的旋律再次响起,信号灯不停地变幻着色彩,紧张与惊慌再次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哥,怎么办?”小胡子走过来,对光头说。
“我刚才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光头再次将枪口对准高林嫒的脑门儿,口气已经缓和下来,半是威胁半是恳求地说。
“不准求救!”小胡子高叫道。
实际上,绑匪们是做贼心虚,多虑了,高林嫒绝不会向东方苏云求救,这是她自己้的决定,与任何人无关,与绑匪的恐吓更无关。她知道,他老人家是经受不住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的,她已经有两个ฐ早晨没有向他请安问好了,他肯定预感到了什么เ不祥的事情已经生,正心急如焚,坐卧不安,她现在必须向他报个平安,让他放心。
“我不会的,你们放心吧,我不会牵扯任何人。”想到เ这里,高林嫒竟然不可置信地镇静下来,几乎一字一顿ู地说。
“那就好,说明你识相。”光头将手机递到高林嫒的手里,又冷冰冰的枪口对准她的脑袋,声色俱厉地说。
“你放明白点儿!”小胡子帮腔道,匕也指在高林嫒的鼻尖上,“说错一句话,就要你的小命。”
高林嫒接过手机,强忍眼泪,按下了接听键。
“是嫒嫒吗?”手机里马上传出了东方แ苏云迫不及待的声音,“这两天怎么没有你的声音了,你在上海还好吗?有什么事情生吗?是不是你生病了?”
高林嫒百感交集,再次泪如泉涌,她不断地对自己้说,镇静,一定要镇静,绝不能露出什么破绽,如果被他老人家知道了自己้已经身临ภ绝境,他绝不可能ม袖手旁观,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来营救自己,如果那样的话,他就会引火烧身,后果难料啊!
绑匪们围在高林嫒的身边,凶相毕露,手中的刀枪泛着寒光。
“爸爸,我是嫒嫒啊。”高林嫒擦了下脸上的泪水,强行露出了笑脸,撒娇似的说,“我在上海挺好的,这几天特别累,又是开会又是参观的,早晨起不来了,没给您打电话,您生气了吧?”
听到高林嫒甜美的声音,电话另一头的东方แ苏云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自从在自己的庭院里生了这起蹊跷的凶杀案,他的心里就总有几分不祥在涌动,好像还要生什么意外事件似的。
“没有,爸爸怎么会生嫒嫒的气呢。”东方苏云笑了下,说。
高林嫒镇静自若地说,“您的作品展是不是大获成功,轰动齐南了?”
东方苏云的笑声自手机里传出来:“哈哈,嫒嫒说得对,成功极了。好了,先不说这些了,注意休息,平安回来。”
“一定,爸爸,您就放心吧,我回来后马上就去看您。再见!”高林嫒恋恋不舍地挂断ษ了电话。
光头一把夺过手机,歇斯底里地说:“好了,你就等死吧。”
事到如今,死对高林嫒已经无所谓了,她在心里努力回忆着刚才东方苏云说的话,希望他带给她的这份温馨能够长久些,甚至陪她到เ另外一个世界里去。
光头正想给老板打电话请示下一步怎么办的时候,老板先打进来了,光头警觉地看了高林嫒一眼,迅走出小石屋,来到เ一棵老柿子树下,诚惶诚恐地接起了电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