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夏风急(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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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我,眼底尽是柔情蜜意,缓缓握住我的手:“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你怎么醒了?”他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我脸຀颊一下,试了试温度,“也不加件衣服,刚下完雨,站在这窗户口,多大的风啊!你呀,就是不会爱惜自己的身子!好好的出宫一趟,一双眼睛就给我弄得红红肿肿的回来,唉——”他叹一口气,语气中有无限怜惜,把我的手按在他胸口上:“你知不知道,我差点都要被你吓死了!”

远处,星星在天上闪烁着,就好像海市蜃楼一般,看得见,却永远也触不到。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突然间觉得一片安宁之ใ外,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忧伤向我袭来。不知不觉中,进宫已经有两ä年了,这两年虽然得到เ了皇上全心全意的宠爱,可是也为自己带来了不少的怨恨仇怪。虽然皇上一直护着我,可是谁知道帝王的宠爱能持续到哪一天呢。他,始终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夫君。

我笑了,牵着小三的手走到เ桌边坐下,说道:“他才多大呢,还避讳这个ฐ!”看看额娘和梅儿还垂手站立在一边,我心中涌ไ上几分苦涩,这就是这个讲究尊卑身份社会的规矩。我是叶赫那ว拉家出来的女儿,却因为ฦ是皇上的妃子,因此在身份上远远高于这个ฐ家中ณ的所有人。可是又有几人想得到,就算是所谓的“宠妃”也๣不过是皇上诸多小老婆中间的一个罢了。

小三看见我,高兴地扑到我怀中ณ,一个劲地嚷着:“刚才我想去叫姐姐起床,额娘๤死活不让呢!”

月珍不解地望着我,“主子这还是?”

王宝来“喳”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我笑:“叫你去办,你就去吧!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我坐到梳妆台前๩,笑着说:“他们兄弟几个也好久没见了,也是该热闹热闹,亲近亲近。那瀛台,也确实是消暑的好去处。”我看着月珍挑出一支翠玉蝴蝶花步摇插在我髻上,说道,“月珍,你差个ฐ人过去,听听万岁爷他们都聊了些什么?”

荣禄凝望着我,脸上彷佛是笑,语气却只有淡淡的怅然:“你还跟我说什么客气,这世上万物但凡是你挂念的,我必然尽心尽力去为你争取。”他转过头去,目光也看着远处的天空,“你进了宫选秀女,我就进宫来当侍卫,总盼着有一天能在这宫里见到你。”他望着我淡淡一笑,“老天爷果然给了我这个机会!”

荣禄叹息一声,说道:“他们都好,你们族里人得知你被封了贵人,对他们颇为照顾,我也经常过去,你大可以放心。”

“好啊,你欺负我!”我跺着脚,嘟็起了嘴,他自不管只是笑咪咪地望着我,手上突然一使力,我站立不稳,只得倾入他怀中,他的双眸如同三月温柔的春风,呼吸暖暖地拂在我脸上:“兰儿,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看着他的笑颜,一时忍峻不住,伸出手去在他额๩上弹了一个“榧子”,说道:“天底下哪有你这样耍赖的皇帝?”

我听得心下一惊,抬起头来,看见怡真一脸຀幸灾乐祸地望着我,满眼都是笑意。我咬紧了牙,深知逃不过这一劫。不甘示弱地迅冲怡真瞪了一眼。

皇后点头:“怡常在说得也是,那ว依你只见该怎么处罚呢?”

他深深地深深地看着我,伸手揽住我,身子微微颤动,良久良久ื轻声叹息道:“我今儿才知道,原来这个ฐ世上真有一见倾心!”他轻轻俯下身子,吻住我,嘴角脸庞皆是笑意,喃喃道:“不知道为什么เ,我看见你就觉得亲切得很,好像认识你已经很久很久了……”

他嘴角的笑意扩大,无限温柔,拍着我的肩说:“好啦!好啦!你才不呆呢!你最聪明了!”

月珍上前一步,说:“真是不懂规矩的奴才!主子,咱们要告诉敬事房的公公们,好好教教她们怎么เ当奴才!”

“好啦,好啦,锦琅姐姐,我们拿樱桃酪回去吧,免得待会鑫主子又骂人!说起来,丽贵人脾气还真是好,我从来都没见她骂过下人,那模样更是没得说,也难怪皇上喜欢!”晓莲也๣没见听进去多少锦琅的话,只是一个ฐ劲说自己的,拖着锦琅急急走开。

明慧听我这样说,微怔了一怔,看着我,亦慢慢道:“你们总以为ฦ我……争了什么,抢了什么,其实……其实说句心里话,我宁愿没有这份恩宠,我还是一个ฐ我,静静地待在钟็粹宫……”

明慧道:“是吗?想是近日天气好转,我身子也觉得舒服些!”

安——德——海——

月珍拦在我面前,说:“这是玉兰小主,敢问公公是?”

明慧冷笑一声,转过脸去,我却看得分明,她眼睛里有泪光一闪而过。我心下好奇,连忙岔开话去:“明儿还不知道有些什么花样呢?我看我们今晚还是早点歇息好,免得明天没了精神。”

我还没有说话,没想到เ明慧在一边不闲不淡地说:“选不选上有什么好稀奇的,不过是进宫当个ฐ妃子罢了!”

我转过身去,平静地看着荣禄,说:“你先回去,我今儿出去了一天也๣累็了。明天一早ຉ,你来我家,我再告诉你。”说完,也๣不管荣禄,牵着小三的手走进屋里。

我回过头,看见荣禄站在后院门那ว里,两眼炯炯地盯着我,他的脸຀上有我不明白的神情。

兰儿去了,额娘大病一场,额๩娘๤还没好,家里又添了一桩祸事。阿玛的手下在徽州ะ的关卡上扣住了一个姓江的御史的船只,说他夹带私货,硬敲了人家三千两纹银的竹杠。那江姓御史气氛不过,狠狠地参了阿玛一本。还没等朝廷的文书下来,阿玛又气又冤又怒又急,竟然就这么撒手而去。

船娘紧紧追问:“如果没有呢?”

“兰儿,外面风大你还是别出去了!”额娘不放心。

我冲阿玛和额娘轻轻点头:“我跟出去看看,别让他们不小心,把自己้给点着了!”

这一路上想着那詹先生的话,越想越是糊涂ิ,什么一飞冲天啊,说兰儿还差不多,她今后可是堂堂的一国之母。或许我误会了詹先生的意思,兰儿今后权握天下,我还不是跟着沾光,那当然也是一飞冲天啦!想想应是如此,也就把这件事放在一边。日后若有富贵的一天,必定要好好答谢这个ฐ詹先生。

我无言以对,只能再朝他深深鞠下一躬,默默地接过银子,在詹文松地陪同下走出胡府。詹文松一路送我出了大门,对我深深一揖:“有句话我想对小姐说,我詹某没有别的特长,学文不成,学武不通,但平生引为ฦ自豪的是还有几分识人之明。我看小姐相貌出众,他日必有一飞冲天之ใ势。所以斗胆恳请小姐莫因一时之困势而丧ç失信心,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这日晚饭后,我和兰儿正在房中ณ合计明天的开销,忽然听到门外阿玛的声音:“女儿,你们睡了吗?”

门外过道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是阿玛和额娘๤听到梅儿的叫声赶了过来,我和兰儿对看一眼,领ๆ会到เ了彼此心中的意思。兰儿掀开帘ຈ子,出去拦住了她父母。我对梅儿说:“二妹,小三出花了,你不能再跟他住一间屋了,搬到我们那间屋去吧!”

皇上微眯着眼,内中闪过凛历的光芒,似乎是咬着牙说道:“今日皇上之所以使赛尚阿视师者,岂不知千金之弩轻于一哉!盖亦见在廷他无可恃之ใ人也๣。夫平日຅不储刚正之士,以培其风骨,而养其威棱;临ภ事安所得人才而用之哉?又闻皇上万几之ใ暇,颐情典籍;游艺之ใ末,亦法前贤;此好古之美德也,而辨之不细,其流弊徒尚文饰,亦不可不预防。自去岁求言以来,岂无຀一、二嘉谟至计,究其归宿,大抵皆以“无庸议”三字了之ใ。”突然之间皇上眸中寒芒大盛,厉声说道:“间有特被奖许者,手诏以褒倭仁,未几而疏之万里之外。优旨ຈ以答苏廷魁,未几而斥为乱道之流,是鲜察言之实意,徒饰纳谏之虚文。”说道这儿,他一只被我握住的手微微地抖起来,显然是气到了极至却又不得不隐忍住。

我心下疑惑,不知道朝廷上哪个官员如此大胆,竟然敢这样评论皇上,不管前面扣的帽子多大,说白了不过是在指责四郎๰刚愎自用,贪图享乐,不理国事,难怪他会盛怒至此。突然想到前面皇上说过一句奇怪的话“穆彰阿带的好弟子!”我脑中迅转动,穆彰阿为ฦ人贪婪好权,营私枉法,生前虽然手握实权,入阁拜相,死后却是个遗臭万年的下场。他带的弟子……他到底带出了哪几个著名的学生。要知道敢冒天下之ใ大不讳,直捋龙须ี的,每一代都出不了几个这样的官员。这人,应该在晚清历史上大大有名才对,想到这儿,心中ณ突地一跳。

就听见那边皇上咬着牙对安德海吩咐:“小安子,立刻给我去军机处颁แ旨,将这大胆狂妄,不知君臣之ใ分的曾国藩革职查办!”

彷佛晴天一个霹雳,震得我神๰思恍惚。

而一身的血液好像在瞬间冻结,又好像沸腾到เ顶点,全身是冷了又热,热了又冷。

没有想到,我和曾国藩这位晚清名臣的第一次邂逅,是在这样一个局面下。

安德海ร连忙领了圣旨,拔腿就往殿外走。

我回过神来,出声说道:“小安子,且慢!”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殿内,万岁爷见我阻拦安德海,很是诧异,双眉紧蹙地看着我。

我冲他笑笑,突然正敛了眼色,俯身跪拜下去,不是一般妃子见君王的跪礼ึ行的是郑重其事的大礼ึ。

皇上和安德海呆住了,过了一会,皇上才快步走到我面前,欲伸手扶起我:“兰儿为何行此大礼?”

我不起身,只是抬起头,注视着皇上的脸,一字一句说道:“妾闻主明才有臣直,今有臣子直言,由此可见陛下英明,妾故恭祝陛下!”

他听我这样说,呆了一呆,转而眸中光芒一闪,笑道:“好一个兰儿,是逼朕不得不做唐太宗那ว样的明君啊!”

我磕一个头,这才说道:“皇上本就是明君,何来‘逼’之一词!”

皇上看着我,半晌才说道:“朕是明君吗?”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那当然,皇上以圣祖为榜ึ样,以天下为ฦ己任,有这样的雄心大志,又如何不是明君?”我看着皇上,一字一句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不过,皇上虽然是明君,手下却少了能臣。而为君之道,最重要的在于用人。而要用好臣子,曾国藩就万万不能惩罚。”

皇上居高临ภ下地看着我,问道:“为什么?”

我微微一笑,说道:“我大清虽然入关几百年,但是这国土上毕竟是汉人多,满人少。我知道有不少满族大臣们害怕汉族๣人附和毛贼造反,因此对咱们朝廷上的汉人官吏一直采取排挤之心。其实我觉得他们多心了,虽然目前是有一些贼子在长江那边造饭,但是朝廷上的大臣们是不会轻易造反的。汉人最看重儒家的学说,而这儒学讲的就是忠孝礼义,对皇上不忠,那ว是犯了大不讳,而他们受朝廷俸禄又心存歹心的话,那更是不义。除却这之外,如果因为自己冒冒然的过失,连累็了家人,那更是不孝,皇上您想,这忠孝礼义แ抛开了三样,他还如何反得起来。相反,这江山原本就是汉人的地盘,我们虽然入了关,但这中间的曲曲折折,只怕是汉人他们自己才最分得清楚。再说了,如果重要汉臣去管理汉人,好了,人家会说我们有用人之ใ能,退一万步讲不好了,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们还可以冠冕堂皇地找个理由摆脱了自己้的过失去。”我磕一个头,“皇上,我看这曾国藩虽然出言不逊,倒还真是一个有作为ฦ的汉子,恳请皇上网开一面吧!”

我看皇上的目光在我脸上盘旋๙良久,夹杂着一丝难以琢磨的复杂神色,渐渐地一丝笑容在他嘴角浮ด起,他伸出手来将我从地上扶起,“兰儿,你真是四郎的贤内助啊!”

直到这时,我心中那ว根紧ู绷的弦才松弛开去,轻轻靠在他怀中ณ,说道:“我也是不想四郎为国事如此烦心,如此操劳啊!”

注释:曾国藩是我很喜欢的一名近代人物,他在仕途上应该来说是走得比较顺利的,甚至有几次常提拔。曾国藩之被常拔擢,一方面得益于他自己的刻苦自砺,办事干练,而更重要的则是得到权臣的赏识和襄助,这个权臣就是在当时权倾朝野、在后世臭名昭著的穆彰阿。穆彰阿是曾国藩1838年参加会试时的正总裁(主考官),因此两ä人有师生之谊。穆彰阿的赏识和关照,使曾国藩的官职不断得到升迁。

曾国藩仕途顺利ำ,自然对他所服务的朝廷感恩戴德,面对当时内忧患的局面,他更急于为ฦ这个朝廷做点什么เ。也许在他看来,当时最大的祸ຖ患,并不是外国的兵舰,而是朝野上下因循苟且的不良政治风气、官吏蠹民引的深层社会矛盾。因此,他在咸丰ถ皇帝即位后,上了一道名为《敬陈圣德三端预防流弊》的折子,大致的意思是建议咸丰皇帝不要因为斤斤于细节而忽略大事,不要因为尚文饰而不求实效,不要因为ฦ凡事专断而使大臣无຀所措手足。这么尖锐的批评在唯唯诺诺已成风气的当时,无຀疑是有一定风险的。曾国藩自己้自然十分清楚,“折子初上时,余犹恐犯不测之威แ,业将得失祸福置之度外”。事实上,咸丰皇帝看了折子后确实很生气,“欲罪之”,后因为大臣求情才作罢,还假惺惺地“优诏褒ຐ奖”。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曾国藩对于他所效力的朝廷还是很有责任感的,这种责任感一方แ面来自他对朝廷眷顾的知恩图报,一方面来自儒家文化的熏陶,而更重要的是他个ฐ人的命运与这个朝廷的命运休戚相关。曾国藩想做一名忠臣,看不惯官场的腐朽和暮气沉沉,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警醒皇上,在一定程度上改变现状。其结果则ท是,他的要求和建议根本得不到เ重视,反而使自己้在朝臣中越来越孤立。此时,他所依仗的穆彰阿也๣已被罢黜,京师再也没有他得以施展的空间。曾国藩在一诗中写道:“补天倘无术,不如且荷锄。”说明他已๐经萌生了退志。

咸丰二年(1852๐),朝廷令曾国藩到江西主持乡๥试,他如释重负,立即离京。途中又得知老母故去,他只好回家奔丧。在曾国藩回乡后的几个月的时间里,全国的政治形势生了很大改变,太平军的声势迅高涨,清廷所依仗的绿营兵不堪一击,清政府急命各地加紧兴办团练。185๓3年1้月,任命曾国藩为湖南团练大臣。历史又一次给了曾国藩展示才能的机会。

我在这里将咸丰皇帝身边这个ฐ为ฦ曾国藩求情说法的人改成慈禧,不过是小说家言,但是从后面的辛酉政变以及慈禧垂帘听政后的事情来看,慈禧和曾国藩这君臣之间还是互有好感的,互相欣赏的。我会在后文中ณ再多多制ๆ造这二人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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