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回神，搁下螺黛笔，望着镜中依旧端庄却不再年轻的自己，空洞道：“听闻今天刑部送了奏折入宫，皇上便急匆匆诏见了汪简……”
皇后描眉的动作一动，侧过脸，小指轻轻扫过眼尾处的皱纹，沉静的凤眸中多了几分韶华易逝的哀怨。
“九哥，”谢宝真问道，“刚刚听关北提到เ仇剑的后事，是怎么回事？”
谢宝真还是第一次堂堂正正地参观祁王府。
……
说罢，往将拆好的蟹黄蟹肉搁在谢宝真的碟子中。
谢临风闻声回头，笑着放下杯盏，拱手道：“下官见过殿下。我此番前来也没什么เ大事，就是送个小侍女给殿下……”
那扎着双丫髻的小婢女穿着谢府下人通用的青衣，低着头背对着门口，看不清面容，只是身形颇为熟ງ悉。
话音刚落，殿外忽的传来嘈杂的呼喊声，隐隐有人叫道：“不好了！走水了！”
“谢谢，有你真好！”谢宝真总算露出了些许笑意，倾身抱了抱元霈，“对了，你不用去前殿诵经么？我看洛阳城许多礼佛的高僧都在那儿打坐辩论。”
谢霁捏了捏谢宝真柔嫩的掌心，说：“别担心，至少在祁王府的势力范围内，我能保证绝对的安全。如今的元霁，已๐经不是一年以前的元霁了。”说这话时，他眸中霜雪化尽，与记忆中那个温润俊秀的少年重叠。
话虽如此，可她圆润的眼睛里却是写满了不舍。
谢宝真有些犹豫。
谢宝真本就不想逛街，便侧首问傅西朝道：“世子还要逛么？要不，我们也回去？”
初ม来时夜夜思乡，即便伯父母照ั料细致，她依旧ງ觉得每日都过得漫长。谁料日日复月月，一年仿佛也只是眨眼一瞬。
第54章
“是……呃，啊？”
‘沈家父子’立刻严阵以待。
元霈总是笑着的，妆容打扮无可挑剔，不似现在这般素面朝天、不修边幅。
元霈拢了拢斗篷的领子，“挺好的。”
更令人难受的是，自始至终谢宝真都没有等到เ谢霁主动来找她，一颗心起起落落，再次陷入了这冬日一般的沉郁中。
关于祁王的传闻每日都在更迭，谢宝真打听了不少关于谢霁的消息，听到เ不知内情的人说他是‘哑巴王爷’‘草包祁แ王’，心中难免钝痛。
“阿霁，洛阳城中ณ的流言想必你已知晓，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既ຂ是铁了心要回到皇室之中，就注定要舍弃七情六欲才能走得更远。”
“这世上很多事，不是相爱就能ม解决的。”
“他们相处的日子不多了。”谢乾接过碗筷，似有言外之ใ意。
闻言，谢乾喝了口凉茶颔首道：“此事必有人幕后操纵，不过一时半会儿也无从查起。听陛下言外之ใ意，谢府多半留不住阿霁了。”
他披着一身的水汽，垂在胸前的发尾还带着湿意，眉眼也像是浸透了夜色般深邃温柔。
可谢宝真睡觉并不老实，刚盖好被子没多久，就被她三两脚踹开。初夏的深夜还残存着春的凉意，谢霁复又给她盖好，又被蹬开……如此三两次，谢宝真总算安生了，抱着被褥的一角沉沉睡去，松散的头发垂在脖子和枕头上，像是黑色的缎子流淌。
谢宝真六岁那年，谢临风刚ธ入仕途，正是风度翩翩、才华横溢的少年郎，那时先帝有意招他为驸马，既ຂ是赏识，亦是对谢家的打压。谢临风乃英国公府嫡长子，深知自己将来是要承谢家家业的，一旦成了驸马则必定要交权去官，谢家拼搏了几十年的基业荡然无存，从此只能顶着驸马的虚衔闲散度日……
提到เ‘假戏真做’四个字，王氏不由红了耳根。
话虽如此，然而眼泪已经在她的眼眶里打转了。
情窦初开的羞涩，还有些许窘迫的难堪，谢宝真摸不准九哥到底是什么想法，等待的时间明明只是须臾片刻，她却仿佛历经三秋漫长，湿润的眸子在得不到回应的寂静中渐渐洇出水汽。
最后几日的练习，谢宝真除了熟悉春祭曲目和动作走位外，还需和东风君、谷神、雨神三位‘春神’一同完成流程演练。
从家里出发时天还未亮，谢宝真匆匆收拾好物件便踏上了入宫的马车，甚至还未来得及与谢霁告别。
“宝儿想去便去罢，有哥哥们护着你，去年春祭的意外绝对不会再发生了。”此事，便由谢淳风一锤定音。
谢霁也有些讶然，停了夹菜的动作，点墨般的眸子静静地望着谢宝真，似是在探求一个答案。
她仰首看着挡在面前的秦墨，语气冷了几分：“再不让开，我要叫兄长了。”
“郡ຉ主，我此生从未低声下气求过别人，你总得给我一个机会罢！上次茶肆之ใ事我并不知你在当场，那些话也不过是脱口而出的应付之言，怎能当真？纵使万般皆是我错，登门道歉也道过了，再不行，你与我上楼，我当着友人同伴的面再向你赔罪！”
蓦ย地一个ฐ沉稳儒雅的男ç音传来，谢宝真寻声望去，只见客袭上坐着一对中年夫妇：男的美髯儒袍，女的端庄娴静，气质打扮看上去十分不凡。
李嬷嬷笑出眼尾细密的纹路，连声道：“哎哎，郡主好！老身给郡主ว问安！”
‘喜欢’二字一出口，谢宝真自己都愣住了。她其实并不知道什么才是‘喜欢’，只是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将懂未懂ฦ，多少对此心生向往罢了。
“不知道，从未听他提过这方面的事……你问这作甚？”
她本来想说‘你师父’，但又想起那人毒哑了九哥的嗓子，着实配不上‘师父’二字，便又斟酌着改口道：“……那个坏人是否弄错了？”
脸上擦拭的小手一顿，谢宝真颇为讶异：“啊？！”
手脚束缚沉重，她胡乱扑腾着，张口想要呼吸却硬生生灌了满腹冰冷的水，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继而体力耗尽，河水的暗流鬼手般拉扯她的双腿，直要将她拖入死亡的深渊！
她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睛，天旋地转间，白衣少年不顾一切地朝她奔来，满眼惊惶地朝她伸出一只手，然而眼睁睁碰不到了，谢宝真仰面砸在河面上，冰冷的水霎时从四面八方包裹，争相涌入七窍之中ณ……
翠微园，院内。
夜很冷，风很凉，谢宝真在门外站了会儿，揉了揉眼睛，垂着头转身走了。
第22章
夜风袭来，惊飞一路寒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