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澜抱着琴过来,不见谢宝真的身影,便朝元霈躬身一礼,清冷道:“长公主殿下,不知可否见着舍妹?”
元霈有些惊异于她的提议,想了想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为ฦ何要延迟?”
若放在往常,但凡是他想得到的东西,哪怕是不择手段、尸横遍野,也会将其占有于怀。他有满腹心计,只要他想,便能用最卑劣的方法能在谢宝真身上心中ณ烙下独属于他的印记……
“我不要!”谢宝真跳下秋千,睁着倔强干净的眸子急促道,“你永远都是我的九哥,我不要和你分开!”
虽说往年皇后设宴,也会邀请些德才兼备的贵族子弟入宫写诗作赋,可谢霁上个月才将皇后侄儿揍了一顿,此时受皇后宣召,明眼人都能猜到多半是为ฦ翻旧账而来。
九月十九是皇后寿辰,并未大肆操办,只于后宫中ณ置了酒席,邀请一众嫔妃命妇及女眷等进宫参加宴席。
“九哥提他作甚?”
谢家并未明确拒绝秦家婚事,再听谢宝真的回应,似乎也还懵懂得很,将来稀里糊涂地嫁给了别人也未可知……
“对付那个坏人,我只用了两招。”
一提及此事,谢霁仍是心有余悸。那夜谢宝真挣脱仇剑的钳制后意外落水,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在冰冷的河水里沉浮挣扎,千刀万剐也不及心痛的万分之ใ一。
自从春祭遇险后,梅夫人对谢霁的态度改观了许多,谢宝真每日都往翠微园跑,她也不曾像以往那般冷言冷语地制止。
桌上的鸡汤凉了,结着金黄的油花。谢霁没有喝,只躺回榻上,望着屏风后那盏忽明忽暗的灯火,睁眼到เ天明。
他第一次违抗了仇剑的命令,在他空手而归之时,仇剑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愤怒,只是面色如常地出去买了好酒好菜。谢霁还在为ฦ刘虎躲过了一劫而暗自开心,直到晚饭时,仇剑递给他一杯酒,让他饮尽后,又送了他一个匣子,说是祝他‘生辰快乐’。
那时,谢霁以为师父是在开玩笑,可仇剑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玩笑成分,只冷冷地盯着他,像是要看穿他的灵魂般说:“我没玩笑。成大事者不需要朋友,不可感情用事。”
谢霁站定,抬头看了眼院门外的那颗歪脖ๆ子松树,而后招手示意谢宝真过去。
谢霁要带她上赌坊观赏,谢宝真既ຂ兴奋又紧张。家中虽对她有求必应,但从不许她来这种不正经的场合。
谢霁在心中嗤了声,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悲凉。谢家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明哲保身啊……就像当年为了换取荣华富贵,眼睁睁的将他的母亲推出去送死。
话说到这个份上,意思已๐是十分明了。
梅夫人咬唇不语。
梅夫人挡开他的手,心有怨怼道:“我是担心宝儿,更是怨你。怨你不该寻回谢霁,平白扰乱我一家清净!”
紫棠忙道:“您睡罢,没谁呢。”
紫棠责备道:“傻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夫人一向不喜他们走近。我们做奴婢的,何必惹得主ว母不快……”
“大哥言重!自小,我等都是以大哥为楷模。”众人安抚他,谢敬风只是摇头摆手,大概是身为长子的压力,说到最后,他竟潸然落泪。
今年家运太平,二哥的夜阑山庄在江湖上名声颇望,年初协助朝廷剿匪还曾受过封赏;茶叶今年行情很好,波斯的玫瑰露和香料等在洛阳颇为ฦ流行,三哥稳赚不亏;其他几位哥哥各自在金石字画、兵器研究等方面各有建树,唯有大哥资质平庸,年过而立依旧是从六品国子监丞,论官职能力,甚至比不上小他好些年岁的谢临ภ风。
谢宝真疑惑地看着他。少年收回手,朝她轻而坚定地摇摇头。
“有人伤了你?怪不得你方才要拿着匕首冲出来呢。”谢宝真瞬间忘了方才的惊吓,作势撸了撸袖子道,“是谁欺负你?我告诉阿爹去!”
她没在意,只是蹙眉望着谢霁额上的红痕,‘呀’了声说:“你没事罢?疼吗?”
谢霁的眼睛一直是虚无空洞的,叫人看不透情绪,全然不似现在这般冰冷锐利ำ。
谢宝真攥紧ู手指不让她看,但为时已晚。
梅夫人谈不上多喜欢谢霁,甚至还有一丝介怀。毕竟不是一家人,谢霁身份又尴尬特殊,加之她性子耿直,做不来假惺惺的那一套,与之同席吃饭也是尴尬沉默居多,故而大部分时间都是分餐而食,只有谢乾归家或是儿媳王氏过来时,一家人才会同聚一屋吃饭。
“十一年前,宝儿还只是个不足两岁的婴孩,她什么都不明白,也无需明白。”谢乾铿锵道,“我们父子要做的,就是护住谢家和宝儿。”
“哼,竖子!”
风云突变,似乎在暗示今日的不同寻常。
短暂的震惊过后,无穷的怀疑与焦急争相涌现,脑中放烟花似的炸成一团。谢宝真甚至忘了同七公主ว解释告别,只扯过狐狸毛斗ç篷往身上一罩,便出了洗华殿的大门,急匆匆跑进了风雪中。
“你问我如何想的,”他眸中ณ蕴着风暴,淡色的唇染上少女的胭脂,给他平添了几分亮色,整个人显得那ว般俊美而又强势,低哑道:“宝儿,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
受过伤的嗓子发声喑哑难辨,可谢宝真却仿佛听到เ了这世间最美妙的声音。
飘散的意识渐渐回笼,她急促呼吸着,脸颊潮红,烫得像是要将皮肤烧烂似的,只模模糊糊地想道:九哥这话是何意思?他不讨厌我的僭越逾矩,反而也喜欢我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喜欢的人刚巧也喜欢自己,这怕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
谢宝真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而比她更不自信的,是谢霁。
他望着已然呆滞的少女,指腹从她泛起湿意的眼尾下移,停留แ在那ว带着水光的樱唇,问道:“方才的事,讨厌吗?”
谢宝真眸光闪烁,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
谢霁的面色柔软了下来。他像是松了口气,又压低声音问道:“什么感觉?”
沙哑受损的嗓音撩拨着心弦,他像是个月夜中摄魂夺魄的精魅。谢宝真情不自禁咽了咽嗓子,声音轻软,诚恳道:“太紧张,忘了。”
谢霁一笑,从未有过的明朗。他再次俯身,身体力行地唤醒了她方แ才的记忆,只是动作轻柔了许多,带着难以掩饰的缠绵情思。
“我并非什么好人,你不该招惹我的,宝儿。”唇分的间隙,谢霁压抑着太多情绪,一字一句道,“想清楚了?”
谢宝真红着脸点头,原本精致的樱唇此时像是被暴风雨摧残过。她向前一步抱住谢霁劲瘦的腰肢,脸埋入他的胸膛,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般闷声道:“想清楚了。”
“那好。以后便是刀山火海,我亦护你直到灵魂寂灭,挫骨扬灰为ฦ止。”
明月钻入云层,春虫悄寂无声,连风也变得缱绻温柔。
阴暗中,一高一矮两ä个身形如同并蒂而生,紧紧相偎。
……
在谢霁的目送中,谢宝真气喘吁吁地赶回皇城门口,仍是晚回了一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