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来得这么突然。”
“你说你只喜欢女人，而不是男人？”
那是十月份的一个傍晚。落叶纷飞，薄雾，猫头鹰的呜叫，使他心里充满了愉快的愁绪。希腊是清澈的，然而死气沉沉。他喜欢北方的气氛，此地的福音不在于真实，而在于妥协。他和他的朋友会做些安排，把女人容纳进来。犹如黄昏进入夜晚，他们也会随着年龄饱经忧患，安全顺利地形成一种关系。他也喜欢夜晚。它是仁慈宽厚、安详恬静的，四周并非漆黑一团。他从火车站走过来，快要迷路时，就看见了另一盏街灯，走过去后，又是下一盏。每一个方向，街灯都像链子似的绵延不绝，他沿着其中的一条踱到เ目的地。
克莱夫并不是没有挣扎就屈服于精神生命所发生的这种变化的。他相信思维能力，试图靠思索使自己้回到เ原先的状态下。他把目光从女人身上移开，一旦失败就采取稚气、激烈的权宜手段。一个是希腊ຘ之行，另一个呢——他一回想起来就不能ม不感到เ厌恶。除非所有的情感都逐渐消失，否则他是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克莱夫深深地懊悔，如今莫瑞斯使他产生一种生理上的嫌恶，将来面临ภ的困难就更大了。他愿与昔日情人友好相处，在逼近的严重不幸中ณ，自始至终助以一臂之ใ力。一切是如此错综复杂，爱情溜掉后，留在记忆中ณ的就不再是爱情了，而是别的什么。没受过教育的人多么有福啊，因为ฦ他们能够把它完全抛在脑แ后，不记得过去干的荒唐事或好色行为以及那冗长、不着边际的谈话。
莫瑞斯充耳不闻，还是来了。等候电梯降下来的时候，他们朝着对方แ大打呵欠。接着，乘电å梯上去，徒步登上另一层楼ä梯，沿着过道走去。令人联想到三一学院里通向里斯利ำ那个ฐ套房的走廊。克莱夫的套房小而黑暗，寂然无声，位于尽头。正像克莱夫说过的那样，里面杂乱无章，然而不在这里住宿的女管家已照常为莫瑞斯ั铺好了床，饮料é也准备停当了。
“他才不干呢，德拉姆先生。”他母亲说，“不论我怎么做，怎么说，他也决不肯放弃一个ฐ星期三。莫瑞斯是个十足的老光棍儿。”
…正在’。”艾达从旁้插嘴，全家人大笑，惹得克莱夫跳了起来。
“喏，这完全是一码事。”
莫瑞斯吃了一惊。她看了看他，发现他双颊๐通红。“那么เ，有女友了。”她猜测。她姑且把这个话题撇开，又回到เ剑桥上，说对一个“乡巴๒佬”——她是爽朗、满怀信心地使用这个词的——而言，念第四年书，益处太少了。要是克莱夫在乡间占有他自己的位置，那该多么可心啊。这里有猎场，有他那些佃户，最后还有政治。“他父亲代表这个选区参加了议会，你肯定是知道的。”
“没有。”
“噢，原来如此……”
“那个门通向什么เ地方？”
克莱夫帮助莫瑞斯打点行李，为他送行。他的话很少，以免使朋友沮丧，但他的心情是抑郁的，莫瑞斯却依然以英雄自居。这是他的最后一个ฐ学期了，因为他的母亲不让他在剑桥读四年之ใ久。这就意味着他和莫瑞斯再也不会在剑桥相逢了。他们之间的爱情属于剑桥，尤其属于他们的房间，所以他很难想象两个人会在别的任何地方แ见面。他想，倘若莫瑞斯ั不曾对学监采取那么强硬的态度该有多好，然而现在为ฦ时已晚。他还希望那辆摩托车没有丢失。他把那ว辆摩托车跟激情联系在一起——在网球场上，他曾苦恼过，昨天却充满了欢乐。他们二人始终是一致行动的，在摩托车里好像比在其他地方挨得更近了。摩托车具有了自己้的生命，他们在车里会合，并实现了柏拉图所倡导的那种结合。摩托车已经没有了，莫瑞斯搭乘๖的火车也急驰而去，把他们相互拉着的手拆散开来。克莱夫的精神崩溃了，于是回到自己้的房间，写了一封充满绝望的信。
康沃利斯ั先生打手势示意让他出去。
克莱夫来了。他拆掉了所有的屏障，不是一下子就拆尽的。因为他并没有住在能够毁于一旦ຆ的家里。整整一个学期，随后又在假期内通过书信，他铺平了道路。及至他确知霍尔爱着他，他就释放出自己那ว一腔爱情。在这之前，不过是调情，是肉体与精神的一种刹那间的快乐่而已。而今，他多么藐视它啊。爱是和谐的，无穷无尽的。他将个人的尊严与宽大的心怀倾注进去。在他那平和的灵魂中ณ，它们是合二为ฦ一的。克莱夫丝毫没有自卑感，他孤芳自赏。及至料想自己注定要过一辈子没有爱情的生活时，他责备的与其说是自个ฐ儿毋宁说是环境。霍尔呢，尽管长得一表人才，又富于吸引力，在他面前并没有表现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下学期他们会以平等的地位会面。
“莫瑞，莫瑞，你怎么เ能这么说话呢。”
“你那可怜的爸爸一向是进教堂的。”
莫瑞斯打开拳头，抓住德拉姆的一绺头发，又攥紧拳头。
“哦，我不知道，德拉姆，你是在开玩笑呢，还是假期实在过得糟透了呢？”
“我也一样。”德拉姆说，他与莫瑞斯四目相视。莫瑞斯通常会把目光移开，然而这次却直勾勾地望着。于是德拉姆说：“其他乐章也许在窗边的那一摞里，我得去瞧瞧，耽误不了多会儿。”
“喜欢。”
“没让旁人烦过吗？”
“永远也不厌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