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述平想到这里时，腿子一下子有点发软了。
但现在我是中ณ学生了。不管才上了几天中ณ学，反正是中学生了。是中学生，这事儿就是中学生的事儿了……
其实方述平心里还是高兴的，家里人只是在嘴上把他当个ฐ小傻瓜，但一到谈到方述平在学校的事，家里人个个高兴得合不拢嘴哩。我们家述平哪里傻？不傻！这小子，可能还是家里最聪明的，每次，不管考什么试，都是班上的第一名。小学时，只要一考试，许先生就高兴得不得了，一下班，先到方述平家里，告诉桂生的妈妈，桂生真好，又是一只筷子戳了两个糰！
有一段时间他对爸爸特别有意见，那些爸爸手上的绝活儿，譬如画画ฑ、写文章、吹拉弹唱什么的，他都教给了哥哥们。爸爸什么都没有教给他。爸爸教哥哥们时，他只能站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看着哥哥们得意的样子，他心里非常生气，好几次，他差ๆ点儿委屈得流泪。但爸爸总是跟他说，你还小，要等你长大了，爸爸再教你这些。
他知道，她非常喜欢他。他经常能注意到เ，她看着他的目光是那ว么温情脉脉，如一泓秋水，深藏着许多话一样。
他知道姜银芬喜欢他。
人又变得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了。老话还真的没有说错，人其实没有走多远，还在原地打转哩。只是，人已经不是那ว个时候的人了。两台旧机器，越来越难磨合了。方芥舟的这台机器还嘎嘎嘎ะ地挺顺溜，但是老婆毕竟是女人，女人哪里能经得住岁月的打磨呢？
方แ芥舟先生人到中ณ年的时候，发现问题大了。问题出在老婆身上，老婆已๐经就像一台机器了。当然了，过去，老婆也像一台机器。但过去的那台机器，就像上了高速公路的大奔，呼地一下，速度就上来了。现在的这台机器，速度上不来，火也点不着。缠绵了一个晚上，仍然还是在缠绵。这都像什么了？天，都像谈恋爱的那个时光了。这时候，确实也是热恋时候的那种样儿，但是，速度、精神头、干劲，全都不是那么回事了。
姜晓桐那一天太平静了。
太平静了，就让方述平感觉出什么了。否则，方述平还真的什么也发现不了。
后来，方国梁气急败坏地要他交代问题：谁指使你撕大?字?报的？你为什么要撕大?字?报？你知道不知道撕大?字?报是什么เ性质的罪行？
方述平看着方แ国梁，心里一横，我今天就横竖不讲半个字，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一个ฐ多小时过去了，方述平没有交代半个字。
后来，方国梁要去上课了，便站起来，狠狠地把方แ述平搡到了一边，吼道，你死在一边，老老实实想问题。我下一节课来收拾你。
方述平在方国梁的咆哮声中站到เ了一边。
办公室里又一下子静了下来。
没有人来搭理方述平。
除了姜ä晓桐，两ä个许先生都在，她们没有抬头看他。
校长也在。校长也是姜ä家的，就是姜晓锋。
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来过问方แ述平，也没有一个人出面劝方国梁不要再这样为ฦ难方述平了。
方述平明白，现在，两ä个许先生肯定更看不起他了。虽然大许先生还是他的干妈妈。可是干妈妈有什么用？多少年都没有什么来往了。
而且，方述平知道，在大许先生的眼中，他早已๐经是一个坏孩子了。大许先生经常向桂生的妈妈告状说，这个述平，好狗都变癞了。怎么回事啊？小时候，那ว么好的一个孩子，这几年，怎么变得这样的。干妈妈的大许先生一个ฐ劲儿地问。
一开始，三四年级的时候，大许先生是教方แ述平了，但是，大许先生总要把方述平的事情带回家，说给妈妈听。有时候，妈妈还是听许先生的话的，回到家，总要对变成癞狗的方述平训几句。可是渐渐地，妈妈发现，这小儿子其实没有变，述平要做的事，好像总是有他的道理的。譬如，妈妈发现，述平是喜欢打架，可是，他从来没有打过人家女孩子。他打的全是大队干部ຖ的儿子，他打的全是那些抢他连环画看的小家伙。
我的连环画，我凭什么给他们看呢？方แ述平总是这样对妈妈说。妈妈便笑了，好吧，你的连环画，想给谁看就给谁看吧！
有时候，妈妈会逗一逗小儿子，是不是想给哪个女孩子看？你要知道，妈妈最喜欢女孩子了。妈妈一辈子养了你们四个儿子，没有生出一个ฐ女儿来，你看看，妈妈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连个洗衣做饭的帮手都没有。
方述平就调皮了，对妈妈眨眨眼，你把我当女孩子待好了。
天，一个最小的儿子，突然变成最小的女儿，你以为妈妈舍得让这样的女孩子洗衣做饭？
方述平于是就觉得，这世界ศ上，是妈妈最好了。
方แ述平现在最怕的就是“好狗变癞了”的话，他现在对大许先生一肚子不满，大队那么些人，成天想着的就是要整我爸爸，我凭什么要对他们好？学校里的姜ä晓桐也整我爸爸，我凭什么เ又要对姜晓桐好？
你还是我干妈妈哩，你为什么就容忍别人这样对待我们家？方芥舟心里满是不服气，他觉得，不是他变癞了，而是干妈妈变得不好了。
现在好，人家骂我们，都骂到เ了方明堂家的墙上，说到了大?字?报里。六张纸啊，六张大纸啊！
方国梁上课去的当儿，方述平把一切都想好了：一，只要一口咬定不是爸爸指使他的，他们就不会拿爸爸怎么样！一人做事一人当。事情是我做下的，与别的人无关。二，方แ国梁会说我破坏大?字?报，我就说大?字?报也应该实事求是，如果不是这样的，就是胡说。既然是胡说，我撕大?字?报就是理所当然的；三，我想好了，事情总会有个终局，他们不敢把我绑起来的，我才十二岁，不到十六岁，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这里方述平刚刚想好，那里方แ国梁虎着一张脸进来了。进来后，方แ国梁就问，方述平，你的问题想好了没有？
方述平平静地说，我没有什么好想的。
好，那你就好好想！说着，方国梁坐下来，自顾自地办公起来，把方述平晾在一边，偶尔会抬起头来，骂着，吼着，要方述平交代问题。
方述平看着方แ国梁，什么也不说。
想到中午，方แ述平都没有跟方国梁再说一句话。
中午放学时，方国梁将方述平放回了教室，让他回家吃中ณ饭。
吃完中ณ饭，还给我站到这里来！
方国梁的语气非常凶狠。
方述平没有讲话，走出了办公室。他本来想回教室一趟的，但转一想，还是没有去，去干什么？同学们都放学了，都离开教室了。
不过，他还是想到教室坐坐的，坐一会儿，对着黑板发一阵呆。就发一会儿呆。
他去到了教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教室里空空荡荡的，但方述平觉得所有的同学都还在。姜ä银芬也在，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恍惚间，方述平觉得，姜银芬在看着自己้，眼光定定的，像充满了深情，又像充满了疑ທ问。
方述平便回转身，伏在桌上。突然之间，就想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