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宇，我们休息一下，讲点别的什么吧。”馨彤觉得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好久ื没有和钧๕宇说什么了。
钧宇的心像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看着她不说话。馨彤以为他生气了，只有乖乖地接着做他出的题。
王曼玉说，“这不是小孩子好玩的石头。这是块玉石。很贵重的。”
馨彤不会扭扭捏捏。她直接开口，“爸，妈，我喜欢这块石头，你们送给我吧。”
馨彤也去了两ä家上海的百货商店，看了妈妈所说的国产粗纺羊绒毯。虽然价格便宜好多，可是质量好像也差很多。如果馨彤没有看到เ过友谊商店里那条羊绒毯，她也许会考虑粗纺的。但现在不行了，馨彤只想送条最好的给钧宇。他的腿需要保暖。
那天和妈妈一起逛上海友谊商店时，馨彤看见羊绒毯，问妈妈。妈妈说，这是进口的精纺羊绒毯，很轻很软很保暖。国内现在还只生产粗纺羊绒毯，手感和质量都不能和这个ฐ比。馨彤看着那橱窗里的毯子，毛绒绒的，没有触摸就已๐经可以感觉它的柔软和温暖。
钧宇回过头来。一见是她，满脸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从看着馨彤和李海涛肩并肩离去，钧宇就完全没有心思干任何事情。他想着李海涛看馨彤的热切目光和满脸期盼，想着他强健有力的双腿，想着他们现在是不是正一起爬山下坡，他是不是正握着馨彤的手或扶着她的胳膊，想着他是不是正在帮馨彤拍照ั，而她就对着镜头和他展开她那令人目眩的笑容？他越想心越疼，可他又不能让自己停下来不想。
馨彤不说话。过了一会，她小声说，“我高一春游，去的路上就吐了。”馨彤想着当时的难受，更多的是狼狈，现在都想哭。
“嗯。我不喜欢坐车。坐时间长了我就晕车。”
结果馨彤还没跑到14的距离，就开始觉得难受。她减慢速度，跑了一段，后来完全停下来，开始走。走了几分钟，再跑一小段，然后又走。走走跑跑到เ了友谊路口，盖了戳。回程路上，她更觉腿发沉、胸发闷、嗓子发干、呼吸困难，反正是一点都不能跑了，连走都很难受呢。
“不用来。今天很冷。”
萧江城是复旦遗传工程国家重点实验室的副主ว任。他领导了7项国家攻关计划项ำ目和5๓项国际合作项目，分别与法国巴斯德pasteur研究所、美国耶鲁yale大学、英国罗斯ั林roslin研究所、美国约翰霍普金斯johnshopkins大学、和美国斯坦福stanford大学进行合作。多年来他的研究成果获部级以上的奖励8项，获得发明专利17项，并在科学science、自然nature等世界ศ一流杂志上发表论文。世界ศ知名遗传研究机构一直试图用重金聘请他。因为钧宇，他一直婉拒。而那些机构也一直没有放弃争取。
秦如韵和萧江城知道儿子心里的骄傲。他不愿接受别ี人的同情和怜悯。他自己能做的事一定要自己้做。虽然残疾，他永远都保持着他的骄傲和尊严。
钧宇永远不知道馨彤今天要说什么。事实上馨彤自己也不知道。她总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有时甚至想也不想就说。大部分时间随心所欲，非常畅快。有时却是肠子都要悔绿了。
余下的路程，馨彤接着讲武汉的风貌，就跟从未中断一样。一马平川的平原，星罗密布的湖泊，起伏不断的山丘，穿越市区奔腾不息的长江。这些景物，已经深深地印在她的脑แ海里。虽然已隔千山万水，已过去经年，她仍能描绘得细致生动，仿佛一切就在眼前。钧宇也回到自己的角色里，安静而专注地聆听。
钧宇在做数学作业，一个小时才做了一题。他看着馨彤不停地画，不停地擦。看她的眉头越皱越深，咬唇的时间越来越长，咬得也越来越狠。他有点心疼。他在心里叹着气。如果只是下面那两幅画，他早ຉ过去帮她画了，也就几分钟็的事。可是左ุ上角和右上角的画，却是一定要站在课桌上画的。他知道馨彤不在意他的残疾，可是他爬上课桌画画是一定需要帮助的，也一定狼狈得很。馨彤是这个世界上他最不愿让看到他的无助和狼狈的人。
决定画什么เ就不容易，真的画起来就更难了。画册上的海浪那么的平滑，海鸥那么的生动，小孩那么เ的活泼，垂柳远山那么เ的静宜，花儿那么的艳丽。虽然都是简笔画，可就是那么的有生气。
“是啊，我小时候的外号就叫‘小旋风’和‘飞毛腿’啊！”其实馨彤虽然跑得很快，没有人叫过她这些外号。小孩子们的外号大都是取笑别人，很少有什么称赞的。“小旋风”和“飞毛腿”是馨彤自诩的。今天刚自诩的。
放学回家的路上，馨彤告诉钧宇，“我下午报了100米接力和100米栏。”
“高考就不会有人给她多打几分了。”
“听说她这次考了第五名呢。”
“为什么下个ฐ星期啊？”
“你说了唱歌。”钧宇现在好奇心高涨。什么都不换。
“比较喜欢吃鱼吧。”
“我父母喜欢吃辣的。刺๐激性的东西我不能多吃。”钧宇淡然道。
馨彤往张老师所指的空位走去。那个ฐ叫夏岚的女同学面带微笑，两眼热切地看着她。馨彤心里一暖，回她一笑。这时张老师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的座位后面就是萧钧๕宇。他是我们班也是我们年级成绩最好的学生。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他会把他的笔记借给你，放学后也可以给你补补课。你以后有问题可以问他。当然也可以问老师和别的同学。”
整个教室都看向馨彤。满眼陌生的面孔。馨彤的脸有些发热。她不知道她该不该说点什么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像电视里面那样，“大家好！我是方馨彤，请多关照！”好像太做作了。再说，张老师已经介绍了她叫方馨彤。馨彤想，上次转学到北京，钟老师介绍我的时候我有说什么吗？不记得了。唉，算了。馨彤冲着满教室的同学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钧宇心如刀绞，他很想说好，我等你，可他知道他不能。“馨彤，你去北京吧。那里有中国最好的大学，又是你的家。你父母还可以照顾ุ你。”
他的话有如一把锐利的刀，插在馨彤心上。她脸色惨白，摇头，再摇头。从小被捧在手掌心当宝贝一样的她从未这样低声下气地求过人，更没料到会被钧宇这样想也不想地拒绝。
她的嘴唇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眼里盛满了让人不忍卒睹的凄苦。猛然间她的眼睛瞪大了，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从来就没有想过将来要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我以前说带你去武汉，去见我奶奶，去见我表哥，去归元寺，去吃那些东西，还有，还有。。。”馨彤说不下去了，她吸口气，平伏一下自己，然后难过地接下去，“你都没有答应过。”
钧宇惊呆了。原来那些话她从来都不是无心说的。她从来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还说了好多好多别ี的，
“我以后一直给你拿拐。。。”
“下次按摩我就会好一些。。。”
。。。
各自的认知对两人的震动都太大了。馨彤发现两ä年来只有自己一个人以为将来会在一起，而钧๕宇只怕一直只当这是高中的一段友谊。看着钧๕宇一脸的震惊却并不否认，她绝望了。
“我明白了。”原来不仅是现在要去美国，其实是从来也没想过将来和我在一起。我们只是高中时期的好朋友。馨彤带泪轻轻地笑了，心里只有被欺骗的悲哀和被拒绝的苍凉。
钧宇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馨彤凄惨的笑容撕裂着他的心。在钧๕宇的眼里，馨彤是完美的化身。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成了他心中的女神。他为ฦ不能ม给馨彤的一切而烦恼。他知道馨彤也喜欢自己。可是她那么天真、纯洁，会不会对自己只是年轻的冲动，或一时的迷恋？他害怕有一天，馨彤会长大，会后悔。每次馨彤讲“以后”，他都不敢相信馨彤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现在明白了，他的心里没有甜蜜，只有酸涩和苦痛，特别是撕心裂肺的痛。
他几乎忍不住现在就要告诉馨彤，他喜欢她，一直都喜欢。他想和她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可是他不能ม。馨彤应该去北大，去实现儿时的梦想。
他抬起手，想将她拉进怀里。但停在半空的手终究还是没有伸出。片刻后他握手成拳，无力地放下。
馨彤看着他的手慢慢放下，觉得自己的心碎成千万片，而她就在那无数晶莹的碎片中转身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钧宇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泪，倏地滑落他的脸庞。
馨彤失魂落魄地回到เ家里。她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那么地不真实，就像做了一个梦。馨彤是个典型的得过且过的人。她从未仔细地计划将来。对她而言，将来太遥远，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慢慢过，不就到了将来？她的未来规划一点也不明确，唯一定下的就是会在上海和钧宇在一起。虽然她和钧宇从未正式商量决定什么，但她以为那是不用说的，是不言而喻的约定。今天才知道，这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馨彤觉得很丢人，又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知道可以跟谁说。就算有可以说的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面的三天馨彤哪里也没去。她躺在家里，什么也不做。好在爸爸妈妈要上班，所以并不知道她白天几乎ๆ都没有下床。
屋外的走廊上一有声音，馨彤的心就悬起来。听到เ脚步声，恍惚间想着会不会是钧宇？然后就意识到钧宇拄拐的声音不会是这样的。几次馨彤仿佛听到电话铃响或楼ä下有人叫她的名字。再仔细一听，却又不是。
第一天，馨彤还抱着一丝希望，也许钧宇会来找她，或者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他是开玩笑的，他会留在上海，和她在一起。他没有。
第二天，馨彤想好吧，他还是去美国，只要他跟我说他在那里等我，过一年，我就可以去美国了。馨彤对自己้的成绩，英语，和决心很有信心。他也没有。
第三天，馨彤想就算你不想我去美国找你，你总应该跟我解释一下，你这算怎么เ回事？为什么骗我？他还是没有。
馨彤一天比一天失望。到เ了第四天，馨彤开始恨钧宇了。就算你连个解释也没有，你总欠我一个道歉吧。一句对不起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到了第四天下午，馨彤已经完全绝望了。她拿出大学申请志愿表，在第一志愿上填了北大。第二、三志愿也填了北京的学校。
填完志愿，馨彤突然很想离开上海。她给李晓青打电话，问她可不可以过两天和她们一起去四川。
李晓青老家在四川。她奶奶姑姑她们现在还住在成都。馨彤知道李晓青、宋明露、和蒋菀婷约好高考后一起去四川。她们后天出发。她们会先去成都，住在李晓青姑姑家。玩了成都，她姑姑会带她们去九寨沟玩。李晓青接到馨彤的电话，对她的加入热烈欢迎。多个ฐ人更好玩，我们四个人路上还可以打牌呢！
晚上，方แ青山王曼玉下班回来，看到馨彤填好的志愿表，喜不自禁。馨彤告诉他们她要和同学去四川ษ玩，然后去武汉看奶奶。方青山王曼玉仔细询问了和谁住哪怎么玩等等问题后，因为还沉浸ฤ在馨彤报考北大的喜悦中，爽快地答应了馨彤去四川。
第二天是交志愿的截止日期。馨彤早上去学校交了表，就回家清了一天的东西。她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整理一遍。把以后用不上的课本、笔记本、作业本、试卷放进几个ฐ大纸盒子里。把自己要的东西都整理好。她把钧宇给她的参考书、笔记、和那ว个ฐ从未戴过的玉坠子放进书包。
吃晚饭的时候，馨彤告诉爸爸妈妈自己想在武汉奶奶家多呆会儿。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上海ร。不过她的东西全清好了。哪些东西可以送人。哪些她还要的。如果爸爸妈妈搬回北京的时候她还没回上海，他们可以把她要的东西直接托运。她也可以从武汉直接去北京。反正这两ä天她已经跟很多同学说再见了。
晚饭后，馨彤拎起书包，告诉爸爸妈妈要去同学家还书，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