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卸完妆弯下腰洗脸时，头发滴水、闭着眼，双臂撑在洗手台很久。最后。她还是没有看镜子。
打开单元门上楼梯前，她接了个电话。眼睫低垂，像认真在听，又无动于衷。
她只碰一下，退回原来安全的距离，假装没发生后，侧着脸缓然闭上眼睛。
小痒。
她拉着吊环，脸贴在手臂，悄悄看公交车最后一排靠窗眺望的他。只有一个ฐ他。车灯微黄，光搭在他散漫撑着下巴的上手肢。
归根结底。她不信他会看上她。
“不用…卢子谅，我没事，放我下来吧。”
他问她。“要去校医院吗？”
混蛋：【上错号了】
她没注意明白进来。等她意识到是因为他退出组队。
她凝视他的眼睛。突然闪过这一年。黄白色老旧的色调粘在第叁人称的视角。从害怕、争执、冷战到相近、互助、鼓励。现实很平，却与回忆对比，她才感觉它原来一直跟着她。跟着她成长。变化。
她疑ທ惑地看着他，停止向后转的身躯。
中ณ午吃饭，她和徐莹习惯绕操场走叁圈再回班级。她们聊着天看草坪上坐着的、站着的、跑着的，打球的或是同她们般散步的人。两人静默时，枝道指她有趣的人或事，或是调侃贬低自己加以话题延续。
那别的…她不愿再往细节和深刻里想，于是她搁置思考。
她摸了摸左耳，盯着他垂在腿侧的手。
枝道动作僵硬了。她突然觉得这里太空，空得人心慌。心突然燥热。她用手扇了扇脖子，“我还以为…你们…”
味漫进鼻腔，吸进肺叶那ว一刻，她的脚尖发抖，心尖跳舞。
这袖子怎么เ这么เ长，她伸老久才露出双手，右手拉住拉链扣时她才发现不对劲。暖意融融，冷湿的身体回温。她看了看已到达膝盖的衣尾，袖子凑到เ鼻尖。
椅子一阵刺๐耳的拉扯声压低了门外的话，她看着明白握着盛有面条的瓷碗，手指陷进汤里。面色冷漠地五步打开门，碗冲着门外的脸看准了用力扔去。支离破碎的瓷破声先响起。
她恐惧地握紧椅子，看了眼平静的明白，一阵阵疑惑好奇冒出。
明白是真的不给她看了。枝道瞧他毫无迂回的意愿，也恼自己้嘴快，就像上次表情包事件一样。
“那个我的意思是，就是…你的字…就…就很有艺术气息懂吧。凡人怎么能看明白呢？”她拉扯出笑容，侧眼不舍地看向他的抽屉。
明白没有抬头，右手的笔还在工作，“把优秀养成习惯，不做会痛苦的习惯。所以…”他的笔点了点她的题册，“专注。”
“枝道。”
一旁的少年不出声站在原地，看了她很久ื，歪着头，眼睛轻眯。
枝道悄悄翻了个白眼，平时不管不顾，这刻却也反常地抽出卫生纸擦了擦，看了几眼才放下书包。
他这样子…真的是喜欢她？
她折好衣服，两ä个袖子都对齐着，轻轻放他桌上。
自此每天都有申ã请好友的提示ิ。设置验证回答也没用，总扰他清静。
又是好友申请的消เ息，这些红点看得他难受。
直到第叁天，明白皱着眉，“早自习别吃东西，影响别人。”
一瓶农夫山泉是他的固定水源，从不吃零食、奶茶。有时在食堂端着食盘经过，不经意低眼，便意外发现他的食盒里，没有重口味和油多的食物，清淡的像个素食动物。早晨雷打不动的一盒纯牛奶和酵母面包，在早自习开始前的五分钟内固定吃完，仿若成了人生规律般。
枝道不禁摸着下巴，暗想，他该不会只是玩玩吧…
由此感叹他们俩是真的伪装得太好了，完全看不出端倪。没有含情脉脉，没有肢体接触，没有小动作，话少得荒谬。上个英语课，连眼神都没交流一下，除了撞见那回，其余时刻就跟普通师生一样，甚至比普通师生还陌生。
那时学校里还有个风云人物，是新上来的英语老师茉荷，二十四五的年龄，肤白貌丽，声音甜美，是好多青春少男课下讨论的女神，卧室里的幻想女郎。
逃避又觉得他危险，枝道也不会自讨没趣的跟个冰山讲话，所以只除了学校班级的事，枝道很少与明白有过交际。
身后的人似乎带着些怒气般，双手握住她的双肩便猛然将她翻转，眉眼里都是阴霾。只瞧见她的面容时，神色才渐缓和，眸里的荤腥消เ退，散漫扯着嘴角，似是带着叁分笑意般，说，“终于肯回来了？嗯？”
“嗯…好久ื不见。”
他捏着她的脸颊。
枝道，那我们一起加油。
她问他：大学生活过得怎么样？
他停顿了一下。“还可以。我认识了很多人，有几个朋友。他们带我进了社团和学生会。今天让我陪她去书店的女生叫许妍，是我们课程设计的成员，平时喜欢看书，我们搭档正在做一个实验计划ฐ，也是她带我进的书法社ุ，认识了更多志同道合的人…”
她偏着头，放空地看着他的唇。他的唇薄厚适中。
她想：枝道没有参与的两年，有许妍陪他。
这两年，他知道她的喜好和口味，他们已经建造了同样的回忆。在同一所学校，奶茶、社团、书店…她引导他交友开朗，和他一起学习、读书、成就，以后可以一起往更高更远攀登。她无数次坐在他身旁，说话、交流、接触。早餐、午餐、晚餐、聚会、班级、操场。
她替代了她。
他见她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他也停话了，右手又想摸她的手，还是克制了。
“明天要走…吗？”他小心翼翼问她。“我可以…睡在这吗？就睡地板。”
她认真地看他。“为什么เ要找我？”
他也认真地看她。“你知道的。”
她知道他喜欢两年前的枝道。现在的她…
她笑了下。“我不知道啊。”
放在茶几上的电话响了，她拿起，看了看署名，偏着头看了眼他，轻轻按下了接通。
“枝道啊，你说过几天见，明天可以不？明天是周六，我刚好有空。”
男人的声音。他低眼，缓缓捏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