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山上停钻，坑道里停止掘进，除了食堂伙夫，一律放假一天。大队部在9๗月28日就给我们送来了一些应时的蔬菜瓜果和米面。分队杀牛宰羊，今天的伙食是入山以来最为丰盛的一天了。晚饭是维汉干部，并邀请了供销社ุ的老郭和姜ä淑珍在一起吃的，反正餐桌上一星犯忌的食品也没有。王青山和小李子不喝酒，他们还有任务，早早地吃完饭就出去找人立杆子悬挂气灯，准备篝火。娜塔莎，姜ä淑珍，吕班撂下碗筷也过来帮着摆放桌椅，把分队准备的瓜果，洗好摆放到เ铺了白布的桌子上。我从食堂出来时，看到他们已๐经把一个ฐ国庆篝火晚会布置得井井有条，就等着手鼓一响，晚会就可以开始了。工人和他们的家属，都穿上了他们平日最好的服装，他们的孩子们也不例外，一个个都妆扮得有如朵朵鲜花。比起来，我们这些汉族干部可就大不如人了，还是平日里那ว身永不离身的工作服。这时小李子正陪同专家鲁勉诺夫向我们走来。鲁勉诺夫西装ณ革履显得分外精神。没提防他走到我面前，一下子就把我拥入怀中，紧紧ู地，拥抱了好一阵子，松开我又握住我的手祝贺我节日快乐。大家不约而同以堆放篝火干柴处为中ณ心，围了一个大圆圈，看我和鲁勉诺夫拥抱，四周响起了一阵哄笑和快乐的掌声。苏联人很讲究节日服饰。可惜，有着五千年文明史的我们，现在怎么เ就这么เ不修边幅呢？
升完国旗，我们几个人谁也没说话，都默默地向食堂走去，没有气吞山河的豪言壮语，有的只是默默的祝福。此时此刻，可能各人都想着各人的心事，而我的脑际里又响起了那ว我心爱的勘探队员之歌：“是那山谷的风，吹动了我们的红旗；是那ว林中的鸟，为我们报告了黎明。我们有火焰般的热情，战胜了疲劳和寒冷。背起了我们的行装，攀上了层层的山岭，我们满怀无限的希望，为祖国寻找出丰富的矿藏。……”
唯独娜塔莎没听出来小李子这话的弦外之音，还表示赞同。
谁也能听得出来，小李子的这句话绝不是对娜塔莎的恭维。
这又出乎我意料é之外，就眼前看，小李子是赖着不走了。但这间屋子里住五个ฐ人，确实太挤，
“讲老实话，为什么不愿在6๔号住？”
“喝劳少，泡鲁少依喝劳少。”
“那我就是降龙罗汉。”
“就来了三辆，给了咱们一辆。”
野外工ื作没那么讲究，其实分队办公室和会计室，工会以及供销联社，都要由它们的主管人员住在那里。分队办公室同时也是我那顶ะ帐蓬中的原班人马四个ฐ人的宿舍。6号的男宿舍是安那托利，小李子，胡远三个ฐ人住。供销联社说是来两个人，那就只好让他们在自己的门市部里，找地方搭二张床了。一些单身工人刚ธ来时都不愿住帐蓬，自地三两个人合挖地窨子，分队也鼓励这种作法，此时基本都有了安身之处。
“嗨，这还差不多。”
我边上马边向他直门道歉，
他看出了我切切实实地焦虑，走上前来，伸出双手按住我的肩头，
自已๐也奇怪，我怎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老荣非常理解，也非常大度地点了点头，
“南面的一侧今天是上不去了，这北面的矿体露头就在上山小路的下边，能ม不能ม想办法上去看看？”
“谢谢你，你为ฦ国家立了大功，我一定报告上级领ๆ导，为你请功，按政策，你还会得到一笔奖金，再一次谢谢你，也祝贺你。”
“他们种地省事得很。上山前，找个河边湿的地方，撒上青稞的种籽，再把羊群赶上，用羊的蹄蹄子在地里踏上一遍。”
马匹不时踏过蜿蜒于脚๐下的小河，不知它源于这沟谷上游的何处。马队已深入山口，两岸的断壁悬崖，把它巨เ大的身影投向山谷中，穿行在这幽谷里，顿时感到เ凉爽了许多。小河在山谷中，左ุ右蜿蜒流淌，能有这生命之水，确给地质队增添了许多方แ便。越往前走，山谷越加开阔，甚至出现了一片片草地，但不见有牧民的圆毡房，这么เ好的牧草何以没有人放牧？有些可惜。间或在河边的湿地上看到有一些不像草的植物，不知是些什么เ作物，回身请教老牟。看到我这个汉族人什么也不懂，老牟策马和我并行，有几分得意地向我开讲了。我们走过的这些小草地，都是冬牧场，这里的牧民把冬牧场叫“克什突”（汉人叫冬窝子），一般在四月初，他们就迁往“亚依牢”——高山夏牧场去了。还告诉我，我刚才看到เ的那些作物是青稞，是这里的牧民临上山时种下的。出于好奇，我不由á得走了过去，想看看这万山之中的农田是什么样子。到了跟前，这种叫青稞的农作物才长得只有寸把高，东一撮西一撮，疏ຕ疏ຕ密密很不整齐，也看不到耕耘的痕迹，在莫名的诧异中ณ老牟悄悄地来到我的身旁。
“就这个样子了，不能再少了，我知道队里要蛋，要鸡，要羊，从大河回来到村子里找人时，我就和村里人订好了价钱，鸡蛋一角钱十个，小鸡子一元钱三只，一头羊五元钱，我是个男ç子汉，已经和乡亲定好了的事情，队长，我说话不能不算数。”
我让卡德尔库再招收十名民工，挑选一下，要能吃苦，体力壮一些的，还要雇上五头骆驼和几匹马。至于马匹，将来分队是要买几匹的，让他留แ心一下好的马匹。在这里进行野外工ื作，没有马是不行的，还在我出队之ใ前，大队长也就此向我作过指示ิ。还布置他开始收购鸡蛋和活羊，大队人马马上就要进驻康布拉克了。与此同时，我写了一张借条，让他摁上手印，把若干现金交给了他。
牟敏诺夫这个翻译并非科班出身，汉话又都是跟陕甘省人学的，有几个ฐ字的音根本不是那ว么回事，但听惯了也就不以为怪了。我回头叫小刘把车开进来，柯族老乡侧着身子退行，十分有礼貌地引导着客人进屋。屋里的妇女，显然是刚刚忙活过的样子，油灯下，看屋内什物虽然不多，但收拾得井然有序。后墙的壁炉里已是炉火融融，似乎在等待着远方的来客，一把铜壶已๐然煨在了火边，围着壁炉铺了半圈自制的土地毯，主人把我让在了靠壁炉的上座。从只有几分钟的接触中，虽然语言不通，我感觉这汉子并非村野泛泛之辈，是一个ฐ有见识的人。牟民诺夫靠着我坐了下来，我让牟民诺夫转告主ว人，我们是喀什2o7地质大队的工作人员，途经这里去康布拉克，天色已๐晚，想在这里打扰一宿，问问主人家方便吗？老牟把我这番话照ั实翻译成了柯语，我不懂少数民族语言，无法判断老牟的柯语真实水平，但我听人说维吾尔语和柯尔克孜语，同属于阿尔泰土厥语系，维吾尔人听和说柯族话当不成问题。
进入山口之ใ后，车不是在跑，而是在一步步地爬了，根本无路可走。河谷里只有一条毛驴和马匹踏出的羊肠小道，实在无法前行了，车上的工人就跳下车，用锹镐清除路上的一些障碍物。就这样停停走走，走走停停，快天黑才走出了这条山谷。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平原，车停下，我打开地图，查看了一下，路是没有走错，前方应该有一个ฐ小村庄。收起地图，向前方远远望去，只见黑压压地，似有一堵无边的墙横亘在暮色之中。又走了半个ฐ多小时，天已经全黑下来了。车开着大灯继续前行，度比在山谷中快了一些，但也只不过开到三挡而已๐。又走了半个小时左ุ右，恍忽间听到前边好像有狗叫声，我让小刘把车停下来，汽车熄了火，狗叫声更加清晰可辨，这是踟躇在荒野中的人们最高兴听到เ的声音了。汽车循着狗叫声走了不到十分钟็，车灯的光束中就出现了一座小小的村庄，四五只狗远远地吠叫着，望着这个ฐ亮着两只刺眼光束的怪物，不敢靠前。车停在了村头一座破土围墙的木栅栏门前。听到狗叫和汽车的轰鸣声，院内走出一位四十五六岁的汉子，他身材魁梧，身穿黑棉布袷袢，头戴狐皮圈帽，一部大胡子，两ä只眼睛炯炯有神……没等我观察完，他已๐来到了车前，双手抚胸，一躬到地，这是这里的少数民族恭请贵客的最高礼ึ节。我慌忙下车，右手抚胸还礼如仪，接着是一连串ธ我听不懂的柯尔克孜话，并作手势恭让我进屋。自称新疆ຆ什么话都懂的牟敏诺夫适时走了上来，
“我正是为这事来的，你身体如果能ม行的话，我打算和你沿柯拉克勤河上溯，在它的上游横渡柯拉克勤河，绕到毛拉阁子的后山向北。而吕班明天从康布拉克翻过毛拉阁子沿后山向南，我们两ä伙人约好在一个叫耶特库尔的地方会齐。这次的任务就是要踏查一下我们探区北偏西部的地质情况。你看你的身体情况可以完成这次任务吗？”
“行呢，你看，我的身体好着呢。”
“那就明天一早出。”
当天晚上，阿娜尔罕给我们煮了些牛肉和一些鸡蛋。卡德尔库找出了一只双耳小铁锅和一把长颈่铜壶。他把这些东西装ณ在了一只搭裢的一头，另一头装了些阿娜尔罕头一天烤制ๆ的苞谷（玉米）馕。卡德尔库又用一只面口袋装上了十多斤面粉，估计七天的口粮也足够了。晚上吃过简单的一餐之后，卡德尔库在马灯下仔细地擦拭着一把旧ງ式前膛枪，
“这把枪还是我父亲给我留下的，已经十多年没有用它了。那支苏制步枪，我从柯孜勒苏回来的时候，他们没有还给我。不给就不给吧，反正也买不到子弹……”
卡德尔库自说自话，像是说给我听，也像是向那久ื远的过去告别。对卡德尔库来说，那过去的四十五年，是一场噩梦，一场困扰他大半生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