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玉珏被他推到卞赛面前,抬头见他点了点头,说:“空口无凭,就以这枚玉做为信物吧。”
他回头,看见卞赛端着的酒杯,目光一闪,旋即又一笑,“你说你想到中都游玩,但我实在抽不出空来。不如定下时间地点,到เ时我再来找你。”
卞赛偷了一匹快马,赶着去昭国的国都中都。知道师父此行的终点,是极西的佛国。如果动作快些,就能赶在师父出了靖国国界之前,让那个叫薛胤的人,回到师父身边。
师父开始相信轮回和来世,她想做一个虔诚的信徒,不为飞升,只想来生再遇见师公。卞赛的师父曾是一个仗剑驰马,意气风,心坚毅冷的独特女子,如今那些鲜明的气性似乎都沉蕴不见,她如今只是一个孤独的嫠妇。
卞赛心念一动,师父从未告诉过她这些,就连她娘曾是六州盛名的歌伎卞谣,也是掌霜姑姑一时口误,才说出来的。
卞赛眨了眨眼睛,不能理解师父为什么会冒出这句话。师父冷清寡言,但卞赛内心的想法,总能ม第一时间被她知晓,并达成。
卞赛睁开眼睛,见到了一个女人,比卞赛母亲更要漂亮的女人。
卞赛的泪泛起来,然而不管怎么努力的睁开眼睛,也睁不开,眼泪流在脸上,冰凉粘稠难受极了。
有佳人卞氏谣歌,震动天子,赞曰:“歌如冰泉。”
伐雪域四年,四家子弟封侯拜将多矣,然卞氏香踪无迹。
十几年间,风云变幻,时局动荡,当年的四大世家已๐不复存在。四家子出征三十二国死伤无数,政治斗ç争中又牺牲无数,如今还在的,已是少数。
当时并不知道《诀别诗》只唱了上半阙,还余有下半阙,那时寄托着他们年少壮志的歌曲,如今听到这样的消息,怎么เ能不激动。
“出鞘剑,杀气荡。
风气无月的战场。
千军万马独身闯,一身是胆好儿郎。
诀别诗,两三行。
谁来为卞赛黄泉路上唱。
若能死在这战场,也不枉来这人世走一场。”
《诀别诗》上阕歌壮志,而卞赛要唱的下阕是唱的爱情。
“儿女情,前世账。
写在三月春雨上。
看你放眉掩扇笑。
明月清风随你去。
美人泪,断人肠。
这取人性命是胭脂烫。
若能死在你身旁,也不枉来这人世走这趟。”
卞赛唱完以后,就静静等着消息。
第二日,中ณ都城中ณ有人新作《闻卞氏阿谣弟子清歌行》,曰:昔有佳人卞氏歌,一曲余音动紫皇。
闻者如云泪断肠,将士为之ใ久低吟。
声如冰玉相击撞,曲如奔雷荡人魂。
歌到半时夜已凉,四家少年意不平。
卞氏一曲催马前,六军血气翻肠涌。
东溪歌者五千人,卞氏声色初ม第一。
二十一年剑光寒,绛歌玉唇两ä寂寥。
东溪旧梦散如烟,五侯子弟落寒衣。
楼头新人颜舜华,歌及下阕全此曲。
了却余生已无憾,况余白头待何人?
这《闻卞氏阿谣弟子清歌行》是郑家子弟所做,他少年加入四家军,伐雪域,获官位。
后二十一年,郑家衰落,许家偏安一隅,林家仰人鼻息。薛家,唯有摄政王薛胤执掌权势,薛家实际上,也是衰落了。
郑人将迁戍边,又恰逢卞氏后人唱出此曲,泪下如雨。
——
适逢林太妃寿,有宫中使者来请卞赛入宫表演。
卞赛是直接被领到了德光殿,隔着屏风被令弹唱一曲。
“芙蓉落尽天涵水,日暮沧波起。背飞双燕贴云寒,独向小楼ä东畔倚栏看。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满长安道。故人早ຉ晚上高台,寄卞赛江南春色一枝梅。”
这曲子,是师父最爱哼唱的,说的是年轻的时候有人弹过,便觉得十分的好。
林太妃看了一眼身旁的摄政王,问:“你的琴技师承何处?哀家记得卞谣不擅弹琴。”
卞赛隔着屏风说:“民女拜在玉屏门下,师父名阿青。”卞赛垂着眼,隔着屏风依旧看到摄政王随意放在膝上的手握在了一起。
“她可是一个ฐ盲女?”
林纤熙招手让人把屏风移走,跪坐在悬音琴后的卞赛抬起头,有些惊讶的说:“不是的,太妃娘娘,卞赛师父的眼睛同太妃娘娘一样是一双七彩琉璃目。”
林纤熙的面色已有些灰白,她许多年不曾想通的谜题此刻๑却似是全都明白了,她微微侧身,便见起初一直沉默无语的摄政王突然站了起来。
她缩紧身子,绝得有些冷,又有些害怕。
玄衣玉冠的年轻摄政王双手紧握,眼中ณ带着凛然的怒气,身体紧绷,十指相扣,沉吟片刻,不过说出一句:“本王存了许多好酒,何时你给你师父带去……”
才十三岁的绝色女孩,抬起了头,眼中是疑惑,斟ต酌了言语,“师父自师公去世后,就不再喝酒了。”
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手指相互扣在一起,面上阴云密布,“你可知在卞赛面前说谎话,会有什么后果?嗯?”
“卞赛为何要说谎?卞赛师父最大的不幸就是有师公那ว样的男子做丈夫!”
年纪尚小的卞赛,尚不知有些话不能这般直白的吐露,话语将落,上位者就暴怒的走到เ她跟前,捏住她的手腕,问“杨殇对她不好?!”
那一刻๑好像只要卞赛说一句不好,那人就算要担着倾国的罪名也要跨过络绎河将杨殇千刀万剐。
“胡说!”顾不得青红的手腕,却绝不许人污蔑卞赛师公:“卞赛师公是世上最好的男儿,所以才会让师父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