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雅怕真的弄痛了他，手上放轻了力道，“王爷昨夜看来也睡得甚好，有精神单等妾身过来伺候。”
地上是青花砖，铺着岁寒三友的织锦毯；雪洞样的墙壁；几件样式简单的橱柜挨墙放着；架子床上被褥已经叠得齐整；水墨绫子的床帐也已收起。这屋里似乎什么都已齐整，只有它的主人散着发、披着件秋衣在看书，“我昨天不是吩咐过你以后都要为ฦ我梳头么？”云雅双眉皱，脚下也是滞，“妾身以为王爷辨得出谁人梳得好。”君宜放下书本，微微侧过脸，“王妃昨天说针线皆是为了本王，那ว么本王也应该投桃报李，让王妃以后加练习，比别人梳得好。”
“就是跟着王爷的那个侍卫，叫什么吟风的。”
“我看见那根大木头了，他给我指了路。”
老夫人回过头，又打量着自己两ä个孙女儿。个深藏不露；个是聪明外露，都不是她最喜欢的。不过长幼有序，嫡庶有别，燕家的家财虽然败了，规矩可不能败。“话是这么เ说，可又不能把这丫头分两半。这样吧，窦弯儿跟着大丫头过去，二丫头这里，我管保给她挑个好的带过去，你可放心？”二夫人无奈点头答应，出门时却故意越过燕夫人，扭着腰先她而去。
老夫人点了点头，转首看向燕夫人，“你呢？”
二夫人双手交叠，微微躬身，脸恭敬，“不敢让老太太帮我，只是我想着，那几箱子金器放在外头也着实危险，不过放在姐姐这儿，老太太知道的，姐姐只要老爷眼皮子抬，就惯会拿着东西去做人的。到时老爷下场赌，赢了便罢；输了的话，岳丈大人把女婿送的聘礼都给输了出去，这话可就难听了。所以照我说，这箱子还是放在老太太这里安全。”她头说，头瞥着老夫人神情，到最后说完，她松出口气，老夫人也抬眸看向燕夫人，“别的话不论，这倒是个主意，你看怎么样？”
“当然不是特特的去，只要晚上吹吹风，老爷自然就知道了。”二夫人半扬着脸，柳眉挑得高高的，“如今我们同老爷都是说不上话的，只有姐姐你，大小事务说个准！”
“我不要。那边的女儿能嫁进侯府，我的女儿就必要嫁进王府才行！”
二夫人回过脸，又使劲抽噎ດ了声，“真的？”
云雅摇首，“没有。他要我明天样的时辰样的地方再去趟。”
燕夫人总觉着云雅有些变了，从前自己望着她，就像是在照镜子看着年轻时的自己，如今望着，明明还是同个人，那眼神中的绝决，那言谈中的锋芒，分明就成了另个，就像是……脱胎换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就是这桩婚事提头的时候……
“他们这拖，可闹得满城皆知，你可别轻饶了他们。”
二夫人侧首看他神情，边为他整衣边小声道：“老爷，这唐家怕是回心转意了。”
燕继棠是个赌徒，而且是个赌了三十年的赌鬼，见惯场面，听惯要挟，此时怎会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我怕人财两空的是你们吧？别以为ฦ我不知道你们唐家的主意，皇亲国戚是这么好当的？”看总管脸色变，继棠扬起脸，叩着桌案又道：“我们燕家是不如从前，不过在这儿也有几门像样的亲戚，见不了皇上见见皇上身边的人总是可以。到时将那样信物送上，皇上、公主便知道你们姓唐的都是些什么人。别ี说是亲戚，就是头上那顶乌纱也怕保不住！”
“笑话？还不是是谁笑话谁呢！当初我们燕家和唐家毗邻而居，是谁三天两头的到我爹娘面前讨好？是谁宅子走水借住到我们燕家？是谁临去大比前怕盘缠打点不够，又问人借了笔的？”
燕继棠没听出燕夫人凄苦的语声，也没看见她眼角重又沁出的泪痕，无心应了声后脚步轻快地出了门。卖了这盒子，除去路上盘缠应该还有盈余，兴许临走前还能赌上几把，再者今天二房里受了几句话，还得买些东西应付应付，不然可闹得慌……
收进怀里，他回眸望向木然而立的燕夫人，“我还要去那边看看，你早些睡吧。”
窦弯儿吓了跳，赶忙摆手，“不用不用，小姐，我是说说的……”
“我哪里嘴了？小姐就从没让我打过什么结子，三小姐也没这么事，偏是她花样，看我在谁房里留会就要寻出些事来让我过去！”窦弯儿愤愤不平。
三天后，成亲夜。云嫣身绯红，安静地坐在床沿边上，颈上是只攒珠八宝如意金项ำ圈；腕上是叮叮当当的金丝嵌环玛瑙镯；手上是滴水云纹戒与枚红宝石的戒指，映着烛火，那透水样的红益发显出那ว抹异彩来。云嫣越看越爱，心想父亲和母亲都说的不错，即使侯府并不满意这桩婚事，门面上还是会装点的，先不说身上这些，光那ว五箱聘礼已够家里那许张嘴吃喝上阵子的了，只要父亲不去赌……
三夫人擦净泪珠，道：“萱儿，先跟我来。”云萱无奈，缓缓起身走至门边，时回首又看了眼床上那像是在熟ງ睡的纤细身影，“大姐姐只是睡着了，对不对？”云嫣唇角微抿，“是睡着了，只是永远醒不过来而已。”云萱黯然，“也说不准，说不准三天后大姐姐又醒了呢？”
“他敢！我以后会是侯府长媳，就算他是个王爷，也不能ม拿我怎么样。”云嫣的眼瞪得比二夫人的还要大。
“说是这么说，不过惹恼了他终究没好处。你看看你爹今天巴๒结他的样，好像我们燕家以后就靠他了。”
二夫人的话语正触到云嫣的心境，“娘，我就是奇怪，他大好个ฐ王爷，怎么会娶ດ了她？”她眼光斜向云雅从前住的那间屋，“我听仲宁说，太贵妃是有意将唐语娆许给他的，那时他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太贵妃就以为他是默许了，谁知隔不了几天，他就说要娶我们家这位，谁劝都不听。”
“这就难说了，”二夫人揣测着，忽然暧昧笑，“兴许人家就是有本事呢？”
“哼，有什么本事？玉都城里都传遍了，勾引王爷，琵琶别ี抱，我都替她害臊！”
云嫣说话时半分也没想到自己勾引仲宁的事，二夫人自然也就想不到了，“这是，有这样的名声在外，我看她以后日子不会好过。你想想，今天勾引了王爷，明天还指不定勾引了谁呢。再者宫里太贵妃看中ณ的儿媳妇被她顶了，还不恨得她牙痒痒？我看哪，她这好日子过不了几天了。”“是啊，”云嫣露出笑意，“娘说得对。我看她迟早ຉ会被逐出王府，到时候……”母女俩对视眼，笑得灿，“到เ时候她们母女俩就要自求福了。”
云雅每日查对账本与库房出入，渐渐理清脉络，也知晓了内院个月的大约用度以及些人情往来的开销事宜。这天她正估算着如何用好君宜拨给她的银两时，陈贵遣人来问江麟候府中即将到来的喜事该如何送礼ึ。云雅皱眉，她虽看见过相同品级人家的喜事送礼ึ，但是来云嫣是自己的妹妹；二来侯府似乎与王府的关系不错，尤其是太贵妃，曾有过婚配的念头，虽说之后不成事……她琢磨了半天，想定还是要先问问君宜再作打算。于是暂遣了那人回去，自己略๓整了整衣衫便向小书房走去。
此时秋意已浓，枝头不断有秋叶飘落，虽有人不时打扫，但是池塘边、小道上仍是有枝叶叠叠。云雅时兴起，瞅着无人便往那树叶上踩，沙沙的声响掩去她心头愁绪，脸上也欢快不少，到得书房前，她沉沉气，正要往里走时，就听里面有人叹了口长气，“你说，王爷怎么就会娶了她呢？”云雅听出这是青霜的声音，因此便驻步不前。等了等，又有人开口道：“我看王妃挺好的，模样、性情都不输给别ี人。”青霜嗤了声，“这里又没别人，你犯得着说这些话来讨好她吗，紫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