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工案之ใ前,武帝膝下三个儿子都是庶出,所以在礼法上,当今圣上身为长子其实是占了大便宜的。纵使武帝ຓ因公主的婚事彻底厌弃了崔氏,却对长子依旧信赖倚重,连治理河道这样容不得半点闪失的大工程都能放心托付。
同样,崔太后也是当年为了扶持儿子入主东宫,不惜将女儿卖与徐太师府的人。
江冲回京已有两ä月,虽说大多数时间都住在韩宅,但也会每隔三五日回侯府一趟,不为别ี的,就为检查江蕙的功课。
七月初七这天约好全家去蓝逖寺上香,江蕙特意起了个大早,穿上时下最流行的襦裙,戴上心爱的流苏小发簪,对着镜子臭美许久,听见女使们叽叽喳喳的交谈声,连忙提着裙角跑去灵犀院。
韩博猛然回过神来,将他拉进怀里,坐在自己腿上。
韩博若无其事地将躺椅调低了些,看着天边的夕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拜我作甚?”江冲不解。
“还是各论各的。”江冲微微一笑,郑重地弯腰下拜,感谢他对江蕙的搭救之恩。
其实萧栩只是想起当年沉船那ว晚江冲落水之后的情形,他身在皇室,又是嫡出,就算他从未对皇位有过什么เ想法,其他皇子们也难免防着他,他和兄长们的感情反倒不如江冲这个隔了一层的表兄这样真挚,而且自从那年江冲救了他一命之后,江冲在他心里的排名就超过亲娘皇后,排第二去了——第一是圣上。
江冲:“……”
“那不是多亏了重光……表兄么?”
他怀疑自己行事不够周全被江冲发现了破绽,既然江冲能发现,那圣上岂不是也知道了?
他欺负了吗?
但小奶娃似乎已๐经认定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连心爱的布老虎也不接,直勾勾地盯着江冲:“欺虎姑姑!坏银!”
“这个ฐ混账!”江冲又气又心疼,连忙将她拉进怀里温言哄着。
江冲面色微变:“还怎么?”
江冲许是很久没被人这样悉心爱护过,又或许是因为中午那一通胡思乱想让他毫无困意,但独守空房三年的男人他是万万不敢再主动招惹,只好续上方才的话题:“那掌柜的倒是大度,不愿与我一般计较,便说算了,不就一碗馄饨吗,下不为例,结果真就吃了白食。”
正好江冲不想动手,心安理得地被投喂。
“是什么?”江冲看向那个箱子。
江冲面色稍霁,“你来做什么?”
“那你就等着瞧。”江冲笑了笑,将碗里的汤并几根野菜一口喝下,抱着头盔起身,“通告全军,一刻钟后出发,攻下药县可以歇息两个时辰。”
于是江冲给了他一字不差的答案:“于旁人是大忌,我不是旁人。”
活了两辈子都没人给过他这样大的惊喜,方才当着外人的面还能收得住,此刻怀里抱着朝思暮想的人,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江冲特别开心。
官兵们就地取材,将从山寨地窖中翻找出储存的肉干粗粮淘洗干净,架在火上连炖两个时辰,野菜山菇炖得烂烂的,也不必放旁的调味,掰碎几块盐巴丢进去,熬制出的肉羹汤十分香浓味美,在这寒霜遍地的凛冬时节,能有一碗热汤暖身真是再舒爽不过的事。
官兵们拆掉堂中两列ต桌椅香案,在正中央燃起一堆熊熊的篝火,妇孺们蜷缩着身体,在远离刀光剑影的阴暗角落里瑟瑟发抖。
坋州多山林,盛产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包括毒蘑菇和瘴气,大巫师一族既ຂ然要保持高高在上的地位,总得会点旁人不会的手段或笼络或震慑人心吧?
听到这里,江冲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当年他奉旨征讨荆南残部在山中误食毒菇的时候,也亲眼见过瀑布倒流树变成人来着,不止是他,还有人抱着石头哭爹喊娘,有人赤条条在泥坑里扭来扭去当自己是条泥鳅。
这场突如其来的考察,于其他人而言,是笼罩在头顶ะ上的阴云;于韩博而言,却是递到脚下的台阶。
当初会试、殿试时韩博之所以留有余力,其实是因为江冲在京城太过引人注目,他和江冲走得近,便不宜再出风头。
“住手!”江冲一声断喝。
随后一民夫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江巡检,不好了!打起来了!几位军爷打起来了!”
台下原本还互相勉励的几人,瞬间暗暗较劲起来,唯恐自己没被选上。
三百多名府兵中,单自愿报名随江冲入军的有两百五十八人,剔除年龄不符的,还剩下一百九十五人。
“你反省的如何了?”
偌大殿中无一侍从,便显得有些空旷寂寥,江冲定了定心神,上前大礼ึ参拜。
“那你去问他啊,跟我说做什么?”江冲一脸莫名其妙。
江冲今日穿了身浅紫色圆领ๆ袍子,青冠绾发,玉带束腰,既不会喧宾夺主,也不至于失了身份,只不过他俩这样站在一处,倒显得江文楷要年长些似的。
江冲眨眨眼,故意曲解圣上的意思:“陛下欲以公主许嫁本是臣家上下的荣幸,可臣四弟江文楷已于年前定了何家的亲事,婚期就在半月之后,若此时贸然退亲,一则是背信弃义有违道义,二则,何家那边也不好交待。此事,还望圣上三思。”
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圣上到底还抱着几分希望。
“要不然让你爹闭着眼把这只苍蝇吞下去?”江冲好整以暇地看向江文楷。
但那是一条人命,他做不到。
圣上并未在正殿批折子,而是站在后殿的两口大水缸前叹气。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方才的小黄门回来,“侯爷,圣上召您觐见。”
一步一挪地走过去,战战兢兢坐在小板凳上,“哥,你说好了不罚我的。”
江蕙正欲夺门而出,却听江冲又慢悠悠补充:“别让我说第三遍。”
“你去甲板上。”江冲一指窗外,清冷的月光均匀地铺洒在甲板上,细碎的星辰布满夜空,“你去大声告诉所有人你昨夜的丰功伟绩,喊三遍,我就放过你。”
江冲给自己斟了杯茶,顺手也给七皇子添满茶杯,“不抄也可以,我给你指条明路。”
瞿老瞪大眼,仔细打量起江冲,顿时恍然:“竟然是你!”
瞿老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隐约觉得有几分眼熟,再联系到他的姓,“江?你和骠骑大将军江明泽有何关系?”
“假的。”韩博想也不想一口承认,“公主府的势力早已不在仲卿的掌控之ใ中,这水浑得很,假装被行刺本来只是仲卿临时起意探路,谁知那位洪先生迟迟不肯断尾自保,这就有意思了。”
“这是做给你家洪先生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