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芳年缩着身子,紧紧拉着主子的衣袖,小声央求主子赶紧离开莫惹麻烦。
“杨将军的外甥?”守卫瞥了她一眼,不屑地哼了声,粗鲁地赶人,“走走走——”
“四娘,是四娘……”另一年长的女子闻言赶忙小跑过来,此人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头梳盘桓髻,一身素色衣裙ำ,细细打量着荆词,激动溢于言表,“您……可还记得奴婢?奴婢是阿沅……您的阿沅姑姑……”
“大胆奴婢,连四娘都不知道。”芳年疾言厉色。
席末的李谌夹着筷子,并未抬头,好似自言自语。
杨钰沛天姿国色,才华横溢,绝不输杨家任何人丝毫,她自然要高调行事,该承受的冷落都承受了,她才不能惧任何人。
“嗯?”杨寿雁打断她欲狡辩的言语,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你回来那日我便告诫过你,在杨府,不能像在王家那ว样顽ื劣。”
荆词瞧着莞院竟有小厮进出,看来身为ฦ嫡女的杨寿雁的确主母实权在握。
丫鬟们传来膳,尚来不及动筷子,杨寿雁便派人来了。来人催促得紧,不让荆词用膳,说大娘子请她即刻前往。筎院诸人都摸不着头脑,荆词无奈只好在丫鬟的陪同下朝杨寿雁所在的莞院走去。
荆词失笑,这丫头总患得患失。
“我不习惯别人给我换衣服。”见她一副仿若被嫌弃的可怜兮兮模样,荆词赶紧解释。
荆词推开了些芳年刚关上不久的窗,从缝隙里打量,雄伟的大宅上挂着一块“杨府”字样的牌匾,杨府的正门直接开在坊墙上,门前列着两排戟架,看守的皆是甲士壮奴,隐隐透着一股子深严感。荆词暗想不愧是将军的府邸。
薛崇简乃谦谦君子,荆词亦是爽朗性子,二人自然而然能处到เ一块。
荒郊野岭,大风一阵阵刮来,发出嗖嗖的声音,马车快速行进,四周颇为诡异……
撑不了几里路,她终于吐了个ฐ干净。
又过了一些日子,荆词的身子渐渐痊愈了,裴三说等王家宅子装ณ修好就将她接回去住,如今可能要在徐府再住上个把月。
接下来几日,钱之语不时跑到荆词处,自称钱府姐妹不多,自小难得有一二玩伴,这回有人和她说话甚是难得,且荆词的见闻不亚于她,观点也有意思。其实荆词倒没多大聊天的兴致,满脑子都是阿爹的事,但钱之语来自长安,应当对长安的事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荆词便借之打探长安的种种状况。
荆词苦笑,这卦不卜也知,此番๘境地,能好到哪去?
“老丈,你有何事?”
…………
萧母蓦ย然落泪,使劲儿摇头,一脸不忍心地摆了摆手,待看着她骑马扬长而去,萧母才迅速关上大门,擦掉眼泪,假装平静、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向后院。
荆词颇为不耐烦,“哎呀裴姨,我见我阿爹也不行吗?”
荆词心急,“裴姨,我有要事和阿爹说,请你让开。”
岂料,大汉们已๐冲到他们跟前,轻而易举的将两个骨架娇็小的孩子悬拎起来。
小叫花子费了那ว么多的力气,怎肯放弃。
荆词走到坐席末尾,正欲坐下,不料老太太又出声,“来这坐——”她指了指自己的座榻,“上回中秋宴匆忙,十年未见,我今日要好好瞧瞧这小丫ฑ头长成什么样了。”
荆词心里暗叫不好,既是与祖母同榻而坐,下边还有阿娘和众姐姐,依照规矩她不能ม盘腿,只得将双腿合拢垫在臀下跪坐。她最讨厌这个坐法了,这种礼ึ数可不是一般人能长久ื承受的。
“四娘子终于回来了,婠姨娘开心吗?”杨钰沛扯着嘴角,语气颇含试探。
王婠对此未理会,倒是那位荆词面生的小娘子淡笑道:“人多热闹,府里添了人,哪个不开心。”
“恭喜老夫人,四娘子如花似玉,咱们杨府出的大都是美人胚。”禾娘笑意满满,云髻上金饰闪闪。
杨钰沛玉指执杯,忍俊不禁,手里的茶杯微微抖了抖,“禾姨娘,您这话就得罪三妹了。”
禾姨ถ娘会意轻笑,倒也不解释什么。
“薇娍自知相貌不扬,当不起‘美人’二字。”那面生的小娘子神色颇为ฦ不自然。
…………
一来二去,荆词终于看明白,珠光宝气的禾姨娘是唯恐不乱的角儿,另一个与她年纪相仿、姿色平平的面生小娘子原来是她的同胞姐姐杨薇娍。
“美人终将迟暮,德行才是根本,百年后立修名的,何不是才德俱佳、有功有绩之人。”王婠终于轻描淡写道了一句。
这是在为她女儿说话啊。
看来……阿娘很疼三姐。荆词看着自己的阿娘维护三姐的模样,心中ณ不由地莫名难受委屈。
这难道是嫉妒吗?纵使这三姐好似不那么讨杨府人喜欢、样貌不那么เ出众,但却被阿娘护得极紧。
垂眸喝茶的杨寿雁凤目一抬,放下茶杯,“倒真看不出婠姨娘是看中功绩才德之人。敢问婠姨娘,兴家族可是功?”
“自然。”王婠与之对视。
王婠乃杨寿雁亲母的堂妹,却只比杨寿雁大两ä岁,既ຂ是她的堂姨,又是姨ถ娘。
杨寿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缕意味不明的笑,寒意颇深。
此时,一丫ฑ鬟徐徐走上前,为荆词端来茶水。
老太太注视着身旁之人的脸孔,心想这丫头这会儿便楚楚动人,若是长开了,容貌恐怕不在二娘之ใ下,只是不知学识如何,“你都读过些什么?”
“四五经、女戒、史等都走马观花学过几日,只是杂而不精。”
“哟,读过那么เ多呵?”老太太有些微意外,即便从五岁开始读,也才读了十年罢了,“琴棋画、女红、骑射如何?”
荆词如实回答,“荆词不擅琴棋画,女红乃ี丝毫不通,至于骑射,还算拿手。”
“哈哈哈——”老太太忍不住大笑,笑得喘不过气来,“看来王习业真把你当男儿养,花了大精力培养的孩子。难怪甘愿逃到潭州也不想为朝廷卖命,敢情是为ฦ了你这个养女啊。”
其实荆词不擅琴棋画与女红,并非王习业刻意培养,他对待荆词算是放养,荆词喜欢什么เ便学什么,讨厌针线,便弃了针线。
荆词情不自禁地拽了拽手心,阿爹的一片苦心,却因杨家的自私自利ำ和**而毁,“阿爹正是如此待我,如若杨家放过王家,王家也不至于被灭门。”
众人惊异,想不到เ这丫ฑ头这么大胆,敢出如此不敬之语。
“放过?”老太太讥笑,“没有杨家,绝不会有现在的王家。这一次,是王习业不厚道做了白眼狼。你,流淌着杨家的血液,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杨家?”
荆词欲开口就事论事,老太太又道:“杨家给你的锦衣玉食,婢仆和特权,你哪一样没享用?在平常人家你能天天沐浴?你能宵禁后在朱雀街上游走?你能认识太平公主的爱子?”
一席话质问得荆词无力反驳。
老太太饮啜了一口茶,七十多岁的年纪,声音洪亮,耳明眼尖。
“四娘年纪尚轻,好好教导会有长进。”大娘子杨寿雁笑吟吟地道。
“老夫人不必担心,四娘这不回来了嘛,以后有得是机会好好教。”云娘子亦笑着道,大有深意。
“所以在座的各位,都有责任好好教导她,学识才干算什么,远不及思想重要,”老太太瞥了下面众人一眼,扫向一脸淡漠的王婠,“婠娘,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