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情已忘,只有死。
红色,宛如浓重的流质,布满了半截剑身。吞吐的红芒隐隐在剑周闪现,苍凉地映射着这片古老的林地。
电光石火之ใ间,就见韦雪衣长剑狠狠压下,身子跟着撞了过来。两人本就离的很近,这一下更是宛如贴在一起,韦雪衣长剑脱手,左手虎掌、右手鹰爪,夹着凌厉的风声击了过来。
韦雪衣心机沉着,平日不苟言笑,对战之中忽然如此脱略,那势必已占到极好的先机。但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他占的先机是什么。
辛铁石念及师恩深重,更是恨不得立即奔到师父身前,挥剑自刎以谢。
辛铁石记得它们,那是三年前师父大寿之时,六弟子各自准备了一份贺礼。灵钧大师兄就用七十六只羊皮制ๆ成了这三只巨大的人偶,吹足了气浮ด在空中,以水佩云衣功远远鼓动,演了一出《春香闹学》,逗得师父大为ฦ欢颜。想不到三年之后,又是师父的大喜之日,自己却背负上杀师娘、伤师父如此大逆不道的罪名,被这三个ฐ人偶救了一命。
他的剑并没有抹下去,因为剑身上忽然“生”出了两根瘦长的手指。
江玉楼ä大惊,道:“不要!”奋起最后一丝力气,向辛铁石扑了过来。
他们甚至为ฦ此还专门约战了一次。这次约战的结果无人知道,但一战之后,荀无咎沉寂柳湖一年零三个月,而江玉楼回了西昆仑山一次,三日前才重新า下山。
而真正最厉的刀,却只能ม有一把。
此话刚落,就听有人接口笑道:“那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了。”
两人一惊抬头,就见泱茫月色下,一人踏着月色而来。
空碧的湖水就宛如一块巨大的琉璃,此人就踏在琉璃之上,满天的月色尽情地倾洒在他的身侧。
他的身上是一袭金衣。清幽的月色映照在金衣上,立时变得辉煌无匹,照ั射出那人眸子中如焚的炽烈光芒来。
尤其让人不能不注意的,是他肩头上扛着的一柄巨เ剑,这柄剑仿佛是由纯银打造的一般,散出强烈的光芒来,几乎连月色都掩盖住了。
这剑好大,阔约一尺,长几八尺,简直不似是剑,而是一扇巨เ大的门板。
辛铁石脸色变了,他嘎声道:“金衣银剑?”
那人优雅地弯了弯腰,道:“请叫我金衣侯。”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连阎王神医的脸色也有些改变。
若说江湖中最古老的职业,必定会提到เ杀手;若说江湖中ณ最赚钱的职业,也必定会提到杀手;若说江湖中最神秘的职业,也必定会提到เ杀手;若说江湖中ณ最危险的职业,那简直一定要提到杀手。
要做杀手,必定是高手,而且是对危险极度敏感的高手,所以优秀的杀手必定是武学天才,他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要熟ງ知天文地理、奇门算术、人心机巧,懂得利用各种条件为自己制造机会。这并不是一门挥剑就可以的职业,无论挑战还是竞争都极为ฦ残酷而激烈,只有最谨慎的人才能存活下去。所以做杀手的人一定要坚忍,懂得牺牲,低调而神秘,永远隐藏住自己้。
但有一个杀手却不同,他非常高调,甚至在杀江南大侠叶空天时,他竟然亲自将杀手帖送到เ了叶空天的手上,当着为叶空天祝寿的满堂宾客,历数他三十一条罪状,将他问得哑口无言后再将他杀死。
这就是金衣银剑,独一无二的杀手。
只是他更喜欢别人叫他金衣侯,因为他年纪不大,却已富比王侯。
即使在武林中ณ,敌国的财富也是很令人艳羡的东西,他很愿意让别人羡慕他。所以,他从不介意在人前张扬自己的奢华。
这本来是一件很庸俗的事,但恰恰他做来,却显得十分自然。
能将炫耀做成一种优雅,一种个性,一种精致的生活态度,也是相当难得之事。
单靠这些,并不能让他窜起成为风头隐隐更在柳月刀、解忧刀之上的少年高手,他最奇特之处,在于他做杀手所收的酬劳,并不是金钱,而是这个死者的罪孽。只有十恶不赦的坏人,才能请动他手中ณ的这柄大剑。
他杀关东大豪呼玛尔时,竟不惜卖身为奴,在呼玛尔家做了整整一年的苦工,直到เ确认呼玛尔的确坏事做尽,才在呼玛尔大宴宾客之时,将他从肩到脚劈成了两半。
所以,金衣银剑最可怕的并不是他掌中的大剑,而是当他找上你的时候,就已确定你是个坏人。当他杀到เ第十八个人时,已๐没有人敢怀疑ທ这一点了。
所以,金衣银剑是最可怕的杀手,因为他杀的并不只是你的人,还有你的名声。而江湖中ณ人看重名声,更远远在生死之上。
现在这个传奇一般的金衣银剑,就踏着月亮波纹而来,轻轻地站在了辛铁石的面前。
他微微笑着,等着辛铁石说话。
辛铁ກ石却笑不出来。就算笨蛋也能猜出来,金衣银剑是来做什么เ的。
难道在江湖人眼中ณ,他已经如此十恶不赦了么เ?
辛铁石默然着,近距离看来,金衣银剑肩头上扛着的巨剑尤为ฦ明亮,直射进他眼睛的深处。他有种想举手遮住的冲动。
就听金衣银剑笑道:“我本来还想跟你交个朋友的。”
湖面上的风吹起他身上的金衣,将光芒敲得满地都是:“听说九华老人的弟子辛铁石乃是第一豪爽之人,就算街头上的乞丐、大狱里的囚犯都能跟他交朋友,而且肝胆相照ั,从来不做对不起朋友之事,也从来不让朋友失望。很可惜,我一直要杀人,没空找你。”
辛铁石苦笑了笑,道:“你最好还是不要跟我做朋友,我最近正走霉运。”
金衣银剑道:“所以我就更后悔了,如果我早一步认识你,我现在就可以尝尝为ฦ朋友而战的滋味了……你知道,杀手最怕的不是危险,不是辛苦,而是寂寞。”他的眸子中ณ有寂寞,所以辛铁石点了点头,道:“我懂,尤其是看着血从剑下冒出的时候,那就是寂寞的声音。”
金衣银剑默然,在这清冷的月下,想着血从那些头颅中喷出的微微啸音,他心中ณ的落寞更重。
金衣、银剑的光芒下,他的人更显得黯淡:“所以我现在一点都不想杀你。因为我不想让我的寂寞更深。所以你一定要证明给我看,你并不是个坏人。”
“但谢大侠给我的时间并不多,所以你一定要抓紧时间。为了让你感受一下压力,我特意带了这柄银衣剑来。金衣侯、银衣剑,这才是我本来的名字啊。”说着,他慢慢抬手,将那ว柄长大到เ有些滑稽的银衣剑握在了手中,遥遥指向了辛铁石。彭湃的剑光随着这简单的动作,宛如秋潮怒卷,向辛铁ກ石涌了过来。
比较起来,他的剑上的杀气还没有荀无咎强,但银衣剑那ว璀璨的光芒以及巨大的剑身却增强了剑气的威แ力,恍惚之间,就宛如一座银色的宫殿,向辛铁石撼了过来。
辛铁ກ石深深吸了口气,他手中握着的青阳真君佩剑,名气、材质绝对不亚于这柄银衣剑,但他的伤极重,真气几乎已๐枯,稍微一动,心肺之间便宛如刀砍斧凿一般,痛彻入骨,那柄宝剑无论如何都提不起来。
连番๘激斗,强运懒โ龙血激动飞血剑法的结果,就是他全身的精血已基本耗尽,几乎ๆ成了个废人。在银衣剑宛如炙日一般的轰压下,辛铁石一时大汗淋漓。
金衣侯惋惜地叹了口气,偌大的银衣剑突然挥起,在空中轻灵地翻起了一串ธ剑花,跟着怒劈而下。
剑势才起,剑压滋生的狂风四溢而出,将那银湖之ใ水轰然卷起,带着啸浪之ใ声,向辛铁石当胸劈了过来。
辛铁石咬牙怒喝,堪堪将长剑拔出,如此沛然的剑气便冲卷到เ了身前。立时他只觉前胸、两ä肩、双脚๐、头颅都被一股巨力击中,连剑带人向外激射而去。
这一剑金衣侯绝没半分留แ情,若不是那柄青阳真君的佩剑替他消解了少许剑压,他只怕已๐筋骨尽断,死在这一剑之下了。
江湖最可怕的杀手,这一名号,果然名不虚传!
辛铁石勉力用长剑支住自己的身躯,却禁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金衣侯大剑遥指,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传说连柳月刀与解忧刀都做了你的朋友,我本以为ฦ像他们这样眼高于顶的年轻高手,是不会结交庸才的,看来是我错了。那就索ิ性杀了你吧。”
银衣剑挥动,一阵猎猎的银光从剑身上剥离而出,宛如层层绢衣飘带,附着在剑周。这便是金衣侯独特的剑气:剑衣。
金衣侯剑势一引,那ว些错乱的银光倏忽之间聚合成一柄柄透明灼亮的剑形,破空向辛铁石飞了过去。
辛铁石强提了三四次真气,方แ才勉力将那柄长剑提起,却听一声大响,一柄光剑贯空而来,猛力撞在他的剑身上,长剑立即脱手而出,跟着两柄长剑嘶然飞至,辛铁石一阵踉跄后退,就听夺夺夺一阵轻响,光剑依次插在他身前的土地上,排成整齐的一行。
辛铁石脸上变色,显然,金衣侯还是手下留情,否则ท以他对这虚空剑气的精妙操控,只怕只需一柄就可以将此时的辛铁石格杀!
淡淡的,阎王神医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想不想恢复武功,替自己争一口气?”
辛铁ກ石苦笑道:“恢复武功?你别逗我开心了。”
阎王神医道:“你过来。”
虽然阎王神医医术极高,但要顷ั刻之ใ间将他这残败之身治好,恢复他的武功,辛铁ກ石还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
毕竟医术只是医术,而不是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