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采绎温柔道:“朝中事多,他们都在忙呢。”
母亲也不时来瞧我,却每次都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而我呢?十五及笄,再有两ä年,也便算是成人了。
我抬起懵懂的眼时,却对上萧采绎惊悸痛惜的眸。他小心地用他的大手擦我的眼泪,然后忽然将我抱在怀里,用力地让我一时喘不过气来。
刘随指着殿门外,眼珠有些浑浊:“公主,如果我们现在开了殿门,我们都会死。”
萧采绎正要提剑冲出,刘随已斜次里拦住,喝道:“公子,您忘了皇后刚才的吩咐了么?”
我见萧采绎一脸的兴致高昂,白他一眼,道:“绎哥哥,听说前天有人因为背不出楚辞来,给先生罚在太阳里站了半个时辰,不是绎哥哥吧?”
我一抬头,一浓眉大眼的少年神采奕奕瞧着我,年轻的面庞意气风,正是我二表哥,也就是我母亲的侄儿萧采绎。他长我三岁,春天时随了外祖舅舅进京见驾后便执意留在了京城,说是想在京城繁华之地长长见识。外祖靖远侯萧融,和家人常年领兵驻扎肃州ะ,母亲便也盼着有个娘家人呆在京中,遂将他安插在太子宫中陪读。
我摆动着烟绿宫锦的长裾,倚到父亲身边,撒娇道:“我要出宫去玩玩,长长见识!听说外面天大地大,一定好玩得紧ู。”
在白菊清冽的涩香中,父亲高踞座,满意地与他最宠爱的儿女后妃纵情欢饮。
红烛高照ั,灯火通明,霞影纱被舞女的衣裙映作温柔的绯红,水袖扬起,宛转于红丝毯,黄金柱,缠绵如春水迢递。葡萄酒,夜光杯,男人的放纵,美人的轻吟,细细碎碎透窗而出。
丧事初毕,皇后的宫殿已沦为摄政王宇文昭的歌舞场。
泪水又湿了面颊。
“绎哥哥,君羽现在还小,你说,等他大了,宇文昭会把皇权交给他吗?”我轻轻地问,带了一种不确定的希冀。
萧采绎的瞳仁在月光里说不出的幽深,他凝视着我,好久才说:“也许,会吧。”
也许会。也许不会。
也许母亲牺牲那么多,只是将自己和儿女沦作别ี人的玩偶。
“其实,君羽是不是皇帝,母亲是不是太后,我是不是公主,都没什么重要的。”我无力地将头靠在萧采绎肩上,仰望星空,喃喃说:“我只想和以前那样,自由自在快乐่活着。”
曾经温暖的皇宫已经变得渐渐可怕,可我终于没有了当日想出宫的想法了。
宫外的世界,是不是更可怕?
那一夜,我睡着了,靠在萧采绎的肩上。我依稀感觉得到เ,萧采绎很小心地将我抱在怀里,坐了很久ื,很久。
可我的梦里睡里,依旧尽是殷殷的鲜红,那样鲜明地泊着,如大片大片的血海ร,要将我淹没。
父亲,我很害怕,可我已找不到你,再也找不到เ。
母亲,我很孤单,可我已๐不敢看你笑如春花后的欲语还休,花容惨淡。
似乎在一夕之间,皇宫已成了宇文家的天下,除了宇文昭,他的儿子宇文宏和宇文颉甚至他的心腹也常会在昭阳殿出现,向他们的父亲请示政务。夕姑姑显然得了母亲吩咐,很小心地将我看护着,即便病好了,也让我少出自己的寝宫,免得老是和一些陌生男子见面。
萧采绎虽是皇后内亲,但要论起男女亲疏,原是不能在内宫中走动的,但母亲显然默许了他在昭阳殿居住。我不知道外界对此会有怎样的议论,也懒โ得去猜测了。身边的太监都显得太过软弱无力,有萧采绎这么身手高明的哥哥陪在我身边,让我觉得很踏实。
宇文昭老是和母亲在一起,旁人避得了,他却避不了要时时相见了。我按照母亲的吩咐,乖๔乖叫他叔叔,向他行着长辈之礼。在母亲的微笑示意下,他待我很和蔼,甚至常从宫外带来各种奇异玩物供我赏玩,感觉倒有几分在讨我欢心一样。
他向母亲说:“我记得栖情这孩子以前很爱笑的,怎么病了一场,就沉默了许多?何况也太瘦了,是不是御厨不上心?要不要换个厨子专门给她做些可口小菜?”
母亲扶了扶我髻上的滴翠珠花,有些黯然道:“昭,这孩子没经历过风雨,这些日子出的事太多,把她吓坏了。”
我听到母亲那ว么亲热地呼唤宇文昭的名,又想到了在我病中被匆匆下葬的父亲,不值和委屈直涌上来,泪水直往下掉。
宇文昭惊讶地望着我的泪水,取了帕子来擦着泪,尽力温和地抚慰我:“栖情,不用怕,以后有宇文叔叔照顾着,你们一样会过得很快乐่。你弟弟会是最快活的帝王,你则ท是最尊贵的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我现在只想移开可恶的爪子!
我“啪”地一声,打开了宇文昭在我脸上拭泪的手,冲出了屋子。
宇文昭的手有些僵,被我留แ在身后的声音更有些冷:“婉意,这孩子似乎很恨我?”
接着是母亲很温婉的笑语,我却听不清在说些什么เ了。没错,我是在恨,我怎么不恨?杀我父,夺我母,占我江山,使我合家为虏,我恨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