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傻子，被抓过几次之后，开始向老师傅们学习，上班迟到就往茶馆里一钻。那家茶馆如今已被拆掉了，早先，这里是一间昏暗的平房，没有招牌，走进去先是看见一个老虎灶，灶头上永远烧着一壶水，两盏二十瓦的灯泡悬于头顶，灯下是几张旧ງ得黑的桌子，一些被屁股磨亮的条凳。郊区的老头就在这里喝茶，老头们看见我钻进来，就会嘲笑道："嘿，又是个迟到的。"
我示众的时候，附近化验大楼的女孩子从窗口探出头来看我，还用瓜子皮扔我。这些姑娘我都认识，经常去她们那里换灯泡，还请她们吃糖，给她们讲鬼故事。我很喜欢她们，因为她们都很干净，穿的是白大褂一样的化验服，到了夏天，这身衣服之下就是胸罩和裤头。白大褂很薄，隐隐地能看到这些内衣的轮廓。我一想到เ化验室的女孩，就会想入非非。瓜子皮落在脑แ袋上也很快乐่，古代的书生和我一样，走过勾栏瓦舍，被凭栏女子用瓜子皮击中脑门，这是一件很意淫的事情。趁着胡得力不注意，我对她们投去一个ฐ微笑，甚至挥挥手，她们就很嚣张地将瓜子皮一把一把朝我扔，我也不知道她们哪来这么เ多瓜子皮，大概平时特地攒下来，专门对付我这种懒散青工的。此时胡得力扭头朝她们张望，那ว几个脑แ袋就嗖地消เ失在窗口，像一群受惊的松鼠。这一点我最是佩服，她们从来不会落到เ胡得力手里。
站在墙上看外面的街道，景色很奇异。我可以俯瞰过路的行人与车辆，好像电å影一样。有一次我看到一个ฐ男人匆匆跑到เ墙角，他没现我蹲在墙头。他拉下裤子拉链，就在我的正下方แ，掏出鸡巴用力地小便，尿水冲在墙根上出噗噜噗噜的一串声音。我蹲在墙头静静地看他，嘴里叼着烟，后来烟灰飘在了他的龟头上。他打了个ฐ哆嗦，猛然抬头现了我，对着我破口大骂。
翻墙乃ี是我的嗜好。小时候看过一个动画ฑ片叫《崂山道士》，说穿墙术的。我对穿墙术特别感兴趣，可惜它不存在于现实世界，既然不能ม穿墙，那就只能学翻墙。在这件事上，我好像很有天赋，我以为ฦ自己可以去做特种兵，但别人说我是天生的贼胚子。上学的时候因为ฦ翻墙，被教务处抓到过几回，教导主任问我：为什么เ好好的大门不走，偏要翻墙。我回答不出所以然，他就说我是盗贼本性，难以成器。
我们把六根妈从凳子上抱下来，老太太的哭声绵长而响亮，并且按照ั他们乡下的哭法，哭出了起伏跌宕的音调。这下把厂里的闲人都招来了，四周围了上百个ฐ工人看热闹。六根妈就把阿英如何用鞋底打六根爸的事情，详细地再三地说给众人听。六根妈是乡下口音，这种口音在大家听来都很有趣，人们一边听一边笑，听不懂的地方还有人主动做翻译。后来六根哭了，六根说：妈，我不跟她谈了，我听你的话。
我说："ิ她打人的时候，不知道是你爸爸吧？"ิ
女工说："没闹够！鸡头你靠边站，不然连你的鸡眼都挖出来！"女工说着，手一挥，指向六根的四把杀猪刀，立刻有两ä把掉头对准了鸡头。
六根被保卫科抓了进去，没多久就放了出来。保卫科一查，该女工ื在上班时间洗澡，而六根是去执行正常的工作任务，错的是女工，不是六根。问题是，这个ฐ女工是个没结婚的姑娘。鸡头说："这下完了，六根得娶ດ她了。"我们都很害怕，这也不是旧社会，看见裸体就得娶回家。鸡头对六根说："你出去躲几天吧。"还没等六根答应，电å工班闯进来四条大汉，后面跟着那ว个女工。女工一指六根：就是他。四条大汉拍出四把杀猪刀，要挖六根的眼睛。电工班没窗户，六根无处可逃，绕着办公桌打转，被人擒住，按倒在桌子上。六根说："他妈的，就算要挖我眼睛，也不用拿四把刀子吧？"
前几天屋子里忽然停电了，一秒钟以后电又来了，一秒钟以后又停电了，这样往复了四次。当时我正在看足球转播，而张小尹趴在电脑แ前面写小说，她没来得及存盘，写出来的2000่个字全都废了，而我错过了一个ฐ不怎么精彩的进球。张小尹说："这供电å局怎么เ回事？"
我现在住在上海一个ฐ爬满蟑螂的屋子里，老式的筒子楼，房间朝北，共用煤卫，对家是一户退休夫妻。他们从来不跟我说话，相互之间也很少有交谈，用现在流行的说法，这是得了失语症。我要是老了，不知道会不会变成这个ฐ怂样，我是很啰嗦的一个人。
小李说："ิ你笨啊，只要守着胸罩就能等来黄春妹，她总得戴着胸罩下班吧。"
我见过的最大的胸ถ罩就是在制ๆ冷车间里，它飘啊飘地晾在昏暗的角落，白色的，缝制得很差，胸罩上的带子被风吹得绞作一团。小李说，这只能ม是黄春妹的胸罩，除非制ๆ冷车间有另外一个胖子。我和小李都忍不住上去摸了摸，虽然我们都知道，随便摸一个晾出来的胸罩是件非常恶劣的事情，但我们纯粹是为了证明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并不是幻觉。
小噘嘴送我去电工班，我一直很感激她。其实电工班的人都认识我，一起打牌，一起抽烟，但小噘嘴带我进去，显得我面子很大。后来才知道，她其实是去看另外一个ฐ人的。
小噘嘴说："ิ哎哟，还记恨哪？你对着人家抡锉刀，要不是有你爸爸顶ะ着，早把你配到糖精车间去了。"ิ
吴主任被拍伤以后，食堂的伙食一下子好了起来，肉丸子比以前大了一圈，饭里也没有石子了，青菜里也找不到虫子了。工人的伙食接近于干部ຖ餐的水准。我心想，吴主任，不打你还真不行，打了你，午饭的质量立刻提高，你他妈这不是找打吗？你这不是诱惑我们做暴民吗？当然，上述的想法，我都没有告诉白蓝ณ，我心里知道暴民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的问题是，不做暴民，究竟该去做什么เ，究竟该洗心革面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些都找不到答案。
我曾经笑话她，没见过大世面，拍个砖头就大惊小怪的，流氓打群架的场面我都见过。白蓝森然地说："你见过什么เ大场面，你那点场面算个屁，见过坦克和机枪吗？我可都见过。"我听了这话吓了一跳，再问下去，她就什么เ都不肯说了。
我被她撵出来之ใ后，在厂区闲逛，厂里基本处于停产的状态，到เ处都是提着裤ไ子狂奔的人，有人跑着跑着就蹲了下来，说哎哟哎哟不行了出来了。后来我去尿尿，现厕所里挤满了人，个个ฐ呲牙咧嘴。化工厂的厕所就那么几个，集体拉稀的时候根本应付不过来。我看了这情景，只能掉头往回走，跑到办公大楼的厕所门口，里面照样满满登登，全是工人师傅。我只能跑到เ大楼后面的小夹弄去尿尿，迎头撞上倒B。倒B也来这里尿尿，办完了事，正往回走。倒B说："路小路，不许在这里拉屎。"我说："去你妈的，老子是小便。"倒B狐疑ທ地问："ิ工人都在拉稀，你小便？"我就当着他的面把裤子拉链拉开，一边尿，一边说："走远点，尿你逼脚上。"ิ
九二年秋天，一切都乱糟糟的，有时很闹，有时很寂寞。我脸上长了些青春痘，那ว玩意高一的时候长过，后来退了下去，这时又长了出来。我还经常觉得喉咙痛，因为身体火烧火燎，于是感到身边的世界也是火烧火燎的。我妈去看病的时候顺ิ带把我也捎上，让老中ณ医给我把把脉，老中医说我是什么เ肺胃过热，我以为是呼吸系统和消เ化系统都出了毛病，后来他说不是的，喷点西瓜霜就好了。我想我是永远也搞不明白中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