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屋传来孩子呀呀学语和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
妞有些不安，强子从没这样长久地瞧过她，一双柔嫩的小手悄悄去抓自己的衣襟。
强子一口水喝呛，英英?她有孩子了？读二年级了？她男人中ณ用了？
“不用了，咱一会儿就下去，对了，张县长，她生活咋样？过得好吗？”
强子说我最多两ä天就回来，你好好在家呆着。
强子说这次不带你，妥当了再说。
可，这不一夜都过去了吗？
周定定地看着强子，强哥，现在还不到五点呢，你再睡会儿。
强子忙也伸过手去，“谢谢谢谢。”忙放开。
强子忙让坐，张有说，这是我的秘书，周玉菡，见过强哥。
强子追着医生们把妞推进病房，看着妞惨白的脸，咬出血的下唇，皱起的山峰一样的眉头。
孬子说，多抽点，我年轻力壮，顶得住。
妞接了王长义的电å话，已经挑来挑去，把两只新孵出的小鸟相好，就想着把这两ä只送给要鸟的人。
跟王长义说，嫂子给两只鸟，我抓去，顺便，我把这点心送出去吧。王长义说快去快回。
妞的脖ๆ子上挂着一把家里的钥匙，强子允许她每天到楼下的花坛边上玩，有人时就呆会儿，让她没人了就快上楼。
强子心底欢愉着，傻媳妇啥也不懂，自从吃过药后，强子特意记了妞的行经情况，妞每月一次行经，都很准时，强子买过几本书，自己้戒了酒，原本也不抽烟，算着妞的排卵期，努力耕耘。
王飚眼珠子转着，一拍大腿，强哥，咱就叫强子木器家具厂，扎听扎亲切，再说你在这城里也有名儿，挺好。
妞搓着手，冲强子笑，妞哪会取名儿，妞说，叫强子。
小媳妇说行啊，我嫂子在家摆弄摆弄花鸟也省得没意思。
妞有好几次都想跟着强子干活儿去，强子不让，说那儿都是老爷们儿，你好好在家呆着，把门锁好。妞不高兴，说，笼子太小，小鸟们太多。
只要见到强子，妞使劲点头。医生把手绢裹好的东西放进妞的兜，再捂捂，里面是强子买收音机后剩的三十二块五毛钱，医生趁着月色跑到强子家，按强子说的地方，找到钱，大包里是强子靠着吃饭的工具，他们只能ม带这么些东西，如果跑不成，医生不敢想，天爷爷的，要命了。
妞的眼睛亮了。
医生的老婆站起来，“强子老婆是个傻子，咋说毛主席语录？”
“我是英英，强子哥。”哭哑的嗓音。
强子披上衣服，点上灯出去。
强子被关了三天后，没吃没喝，周身酸软。
斗争会开到เ子夜时分，革命群众拖着疲惫地身子打着哈欠慢慢回去了，强子又被关进了四面漏风的房里。
强子进屋时，妞还坐凳子上看着一碗饭愣，看强子进来，站起身，又呆呆地盯着强子。
“嫂子，明天我再做，我爸这几天咳嗽的厉害，我让大哥开点药，回家去看看。”
老爷子那边着急的声音，“咋了？”
“快脱。”热水透过衣服沾在肉上再脱，会把肉皮都带下来的。
妞傻傻地站着，这个男人突然就不高兴了，让她心神无主，为ฦ什么啊，他为什么笑时那ว么好看，不笑时又这么เ可怕。她看着这房子，好大呀，比她家的大一倍，这院子，也是干干净净的，不象她家，四处破破烂烂，满院子的鸡屎鸡毛。
“强子，这模样身板都不错，年龄也好，就是心眼笨点，可咱们家，你说……。”
强子停住，依然没抬头，“没事，吃饭吧。”
“你有事。”
碗里的面条被挑得差ๆ不多，强子放下碗，捂着自己้的脸，靠进椅子背里。
妞的眼泪,象静静的小河闸开了,流淌着,她不知道为啥,强子看起来,象自己้了小兄弟?
她站起来,ไ走到强子身后，伏下身，把强子的头慢慢搂进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强子的后背,象拍孩子一样,“不怕不怕，啥事儿也不怕。”
强子肩膀抖动,然后猛地拉过妞，把她紧紧抱腿上，在她怀里剧烈的抽泣起来。
他无数次的想着霸王别姬里的那句唱词，“耐若何？”
今晚是个十五的夜，云遮去了月亮的半个脸，月光有些散淡，映着妞白白的脸色。强子给她拂着头，细细看着她月光下的面容。傻媳妇，他没有爱过她，可是十年来，她是他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女人，他们身上已有种东西，不可割舍，这个世上，再没有人能ม比他们更亲近。他知道妞离不开他，没有他，妞会象秋霜过后的野草一样枯萎的，而且永远没有春天。
可是，他不能就这样守着妞过自己的小日子，老父死了，姐死了，十年的黄土，已再寻不到任何活着的气息，可是医生家两口子，正活生生地受着罪，那ว罪恶的证据时时刺刀一样扎他的心，让他忘了什么是奋斗和日子，只有无边无际的疼痛。
他要结束这一切，没有什么选择没有什么折扣，他要连本带利的全讨回来，一条命不够，他要他们全家人陪葬！
妞不懂这些，她的眼神中没有了对强子的惧怕，是一种她不自知的深深的依恋和疼惜。妞伸手出，在强子微促的眉上轻轻抚摸，多少年了，她最不愿意看到เ强子促眉，他喜欢看强子笑，看他黑亮的眼睛里硬硬的东西，不是象现在这样。
强子慢慢搂住妞，虽然在强子怀里，但妞却非常不安，他们听着彼此的心跳，几乎相拥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