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
妞慢慢站起,“不会。”
“看看,这就是强子娶的傻媳妇儿。”
妞两个ฐ月来第一次走出了家门,来到街上。一切都是陌生的,茫茫然向前一步步走,回头看看家,遇上人,她盯着打量,但都不是那个给自己打过针的人。
“好了,你让开,我瞧瞧这丫头长得咋样。”男人蛮横的冷冷的声音。
妞贴着姐的身体,姐筛糠一样抖起来。
革命群众高喊,“黑。”
“所以,我们不以让更多的黑类分子产生,我们必须把他媳妇隔离开,”扭头向强子问道,“你媳妇怀上没有?”
强子依然一言不。
“不说,不说就是和革命群众为敌,放下来,继续斗争他。”
有人把强子放下来,几个年青人过去,又滚强子的西瓜。
人群从喧闹到了安静。强子,几乎走遍了每家每户,谁家没个木匠活儿,谁家做活儿没占过强子的便宜。
石主任四下瞧瞧,挥手让人下去了。
“高强你不说没关系,你媳妇就是怀上生下来,也得弄死,明天就把她抓到村革委会房里隔离。”
有人高喊,“把她送回老家去。”
石主ว任摆摆手,“她是受害者,咱们得保护好她,等我问清了她老家在哪儿,我亲自送她回去。”
斗争会开到子夜时分,革命群众拖着疲惫地身子打着哈欠慢慢回去了,强子又被关进了四面漏风的房里。
石主任散会后哼小曲出了村革委会,朝通往强子家去的小路上看了看,想起强子狼一样的眼睛和那把刀,恨恨地转回自己家。
强子被关了三天后,没吃没喝,周身酸软。
是医生家两口子把强子扶出来的,说,“强子你快出来,你家出事了。”
强子惊醒,医生两ä口子挽着他回了家,街上已是三五成群的人,强子头翁翁作响。
家里,傻媳妇在炕的一角浑身缩成一团抖着,旁边菜刀上还有几丝渐干的血痕。
医生说,“快去看看老爷子吧,不行了。”
强子急急走进对门屋,老爷子躺在地上,是挣扎着爬向门边的姿势,右手向前伸着,睁大了眼睛,嘴角沾着血迹。
强子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疯一样跳到炕上,抓起菜刀往外冲,医生两口子死死拉住他,“兄弟兄弟,听我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别急,先把老爷子的事儿办了,再说还有你傻媳妇呢。”
强子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没有挣脱医生两口子的力气。
医生老婆在强子耳边说:“强子,你媳妇差点把石主任的胳膊筋砍断,他没捞着好处。”
强子慢慢平静下来,是啊,这世上他还有一个傻媳妇呢,一个有名无实的傻媳妇,除了这个ฐ,他再也没牵挂,把爹的事办完,他就把傻媳妇送回老家,然后把石主任他们一家都宰了。
医生老婆去拉妞,妞硬硬地往墙角缩,一双眼睛惊慌地小鹿样看着强子,身子一直抖个不停。
“强子,你媳妇吓坏了,快把她叫回来,别作病了。”
强子浑身的劲道放松,转向妞,放缓声音道:“过来。”
妞慢慢伸出手,一点点伸向强子,眼睛一点点转动着,里面无声地蓄着泪,满了就一滴一滴落下来。
医生长叹,“我招呼人把老爷子埋了吧。”拉着老婆出了门。
强子上前拉住了妞伸出的手,把她使劲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住,泪如泉涌。
强子把爹葬在姐的旁边,拉着妞跪下,说,“给爸磕头,爹为你死的。”
妞不知道爸是咋为自己死的,但给爸磕头,她愿意,于是就一个个磕下去,直到强子拉起她。
快春天了吧,春寒料峭。强子坐在老爷子睡过的炕上,靠着墙,盯着房顶ะ,妞站在地上看着他,直到เ天明鸡叫。
强子说,“你家在啥地方แ?”
妞摇头,妞只记得家里有山,坐火车出来的。
强子白天磨刀,一把菜刀磨得光亮亮,然后夜里坐着,妞做了饭,强子有时候吃一口,有时候端端碗又放下,妞急死了,她知道强子病了,她还想去给强子找医生,现在除了强子,医生两ä口子是她最熟ງ悉也是最亲近的人了,可她不敢出去,再也不敢出去了。
几天后,强子用手摸着刀锋对妞说,“我把你咋办好?”
妞直直看着强子,“我再也不出去了。”
强子在说自己的话,在心里说话,傻媳妇再傻,也是一条命,也是他的媳妇,他不能ม把她孤伶伶扔下不管。
所以,强子虽然天天磨刀,夜夜不眠,可他啥都没做,十多天后,又开始做木匠活儿了。
这房里更静了,妞象个ฐ无影无形的人,只有眼神一刻不变的落在强子身上。
强子沉默少言就知道做活儿,外村的人喜欢把活交给他做,有时候也留他吃个ฐ便饭,妞一个人呆在家里,望着窗外,盼着强子,有时一坐就是从早到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