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九念完祷词，三叩及地，伏在地上静静趴了一会儿，方才慢慢起身。见他站得吃力，侍立在旁้的一名女冠上前两步，轻轻把他扶起。
这通贤灵女，本名林默娘，正是数百年后的被中国沿海乃至南洋各地亿万华人所顶礼膜拜的圣母天后，海神‘妈祖’。南宋时的‘灵惠昭应夫人’，元明时的‘护国明著天妃’，直至清康熙年间被封为‘护国庇民妙灵昭应仁慈天后’，乃ี是船工ื、渔民、海商的守护神。不过在此时，还只是福建路上一个ฐ未被官方แ承认的地方神明，仅仅是莆田海ร民口中传颂的通贤灵女。只有等到数年之后，才会被第一次册封。
重蹈其覆辙，但没想到เ刚离衢山两天，还是遇上了台风。
赵瑜点头，谢了几句。这老船工正是这艘船的船长，在海上跑了几十年，经历的台风怕不有几百次，每次都有惊无险的安然度过。既ຂ然他说这场台风没有危险，那ว就不会有错。而且这种测风法自有其科学依据，北半球的台风都是逆时针旋๙转，只要背对着风向，风眼的位置肯定就在左ุ前方แ四十五度到九十度的范围。
“是郑家吗？”他问道，既ຂ然知道敌军只有眼前数百，大宋各路水军自然就可排除，想来想去，东海上有这等实力的，也只剩郑家一家。
“大当家！”陈绣娘快步走到赵瑜身边，“我已从俘虏口中ณ探明，此次来袭衢山的就只有这八百人，并没有什么主ว力。”
看着两组探马领命走了，赵瑜暗叹，都是没有经验的缘故。衢山上下，海战经验有得是，陈五、赵武都是一流的水军将领ๆ，下面的头领哪个不是经验丰富，就是赵瑜本人，放眼大宋，也没几人能比得上他的水战指挥能力。多少仗打下来，用人命换来的经验值早让他们升满级了。但陆战不一样，除去欺负琉球野人的战斗外，衢山上下经历过陆战的只有昌国之战，而且也是守城，对于将要开始的野战，不论是探马还是下面的士卒，除了装备和训练外，从心理到经验，都没做好准备。
斥候们脸上一副惊讶、钦佩之ใ色，齐声道：“大当家说得正是！”
“是官军！是……是禁军！”一个寨丁大叫着从墙头跳下，脸色苍白如纸，惊慌失措，挥舞着双手，连声叫道：“是禁军！是禁军！”其他趴在墙头的寨丁也慌慌张张的从梯子上爬下，也跟着迭声叫道：“是禁军！是禁军！”
陈绣娘秀眉微蹙，虽然她和赵瑜之ใ间的暧昧人人皆知，但当面说出来的可没几人，她直言打断：“老爹，可看清来袭的是哪家？”
战船乘风破浪ฐ，渐次抵近海ร湾入口。站在船头，郑凌在心中把自己的计划又细细理了一遍。他估算过衢山的兵力，区区一乡之地，满打满算也不可能超过四千兵。这兵数虽在他郑家之ใ上，但单单一家良乡船行就已括走了大半。他两次乘坐衢山渡船，早发现船上的水手远超正常所需，要是良乡船行的几十艘海ร船都是如此，至少需占去三千人。如此，岛上兵力就绝不会超过一千。
“知道了。”郑凌应着，他回头下令，星火为号，两艘战船正帆起碇，同时朝着船坊港中突进。这不是因为心急，而是为了夺寨。他前次来衢山暗探，曾远远的打量过这两座如神荼、郁垒【注1】一般牢牢把住船坊大门的军寨。他按两寨规模算过，加起来决不会超过三百人。
“闭嘴！”其他一个ฐ参谋一齐喊道。其中最年长的一个瞪着两人道：“在大当家面前呢，吵什么เ？！”
“那ว你说说这岛上的滩涂哪个是沙滩，哪个又是砾石滩？”
“什么真的假的？”赵瑜笑着踏进门来。他方แ才去铁器坊，视察新造好的第二代水力锻锤的运作情况。这种用杠杆原理制造的重锤比第一代的落锤，锻打力道更强，锤击频率也更高，有了这新式锻锤，百炼钢自不必说，船只和火炮上的一些零件也更容易打造了。见此，赵瑜自是欣喜，回寨路上，都是笑眯眯的。入了书房，他一看赵琦也在，更是高兴。大喜道：“三弟，你回来啦！”
赵文摇头：“这笔买卖划不划算，该由大当家评判，不是你我能说的。”见陆贾俯首受教，又道：“不过那今归仁按司的土酋竟然孤身前来谈判，也算是人杰了。与这等人杰做交易，就算吃点小亏，想来大当家也不会怪罪的。”
“二郎说得是。”赵文点头赞同。湄屿是郑家私港，但宁海镇也是郑家老宅和郑九治地所在。衢山军的目标是郑九和他麾下船队，具体是哪个地点，那要看到时郑九在哪里了。
赵文听了，眯起眼睛想了想，“是湄屿还是宁海ร镇？”
“有！有！”邓ฑ肯猛点头。他唤来个工匠，低声嘱咐了几句。那ว个工ื匠应了，奔出人群，跑到五十步外，从怀里掏出了青色小旗，高高举起，摇了一摇。一下子，小丘之ใ下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群奴工，他们抬着一块一丈大小、略有弯曲的厚木板，喊着号子，一步步的向举旗的工匠挪了过来。
不过这时代海战中ณ，不论弓弩还是投石机，只要射程超过五十丈，也即是一百步的距离，准头或是威力，都可以算是笑话。而现在这火炮就算少装ณ三成火药，射程仍能达到เ两ä百步，已经足以笑傲十二世纪所有的海上势力了。
点燃的火把早ຉ丢入海中，伊德里斯满面笑容的站在自家船头，带着劫后余生的水手，两ä手交叉抚上双肩，齐齐弯腰行礼ึ。但当他们直起腰，映入眼中的却是十丈外架在一排重弩上的点点寒星。
海寇远窜，但鼓声却越来越近。循声望去，一艘重型战船驶入了伊德里斯ั的视线中。那艘战船的主ว桅顶ะ端飘扬着一面须ี尾舒展的红色角旗。一看到那ว面鲜红的旗帜，大食水手们顿时都欢呼起来，伊德里斯也默念着安拉之ใ名，感谢真主ว的庇佑。只要进过大宋海港的水手都不会忘记那面红色的定风旗——那是宋国海军巡海船的标志。
广南多牛，尤其是雷、化二州，‘牛多且贱’，官家祭祀都舍不得多用太牢【注1้】，但两广百姓却毫不在意的杀来祭祖。江西农户每到农闲，就常常相约入南贩牛，谓之‘作冬’。
“算了！不提这个了。”赵瑜无奈摇头，“武兄弟，你把一路上的事说一说罢！”
陈猴儿浑身僵直，呼吸都停了，只有眼珠子随着这条毒蛇而转动。琉球山林多蛇，虽然他们这些探子都随身带了雄黄，但好像没什么เ用，那ว些长虫，不论有毒没毒，总喜欢在他们身边游来游去。万幸的是至今没有人被咬到，陈猴儿也不打算做第一个ฐ。
“……九五，一百……”陈猴儿收起右手尾指，左手同时掐下一片树叶。摊开左ุ手掌心一数，总计已有八片。‘已经超过八百人，看起来至少超过千二，前两批加起来也不过四百。肯定是主力没错了。’
这个ฐ殖民点，不仅仅是为了捕捉奴隶才设立，琉球岛上土著再多，也有捉完的一天。开发种植业，才是赵瑜真正重视的工作。几年来，那ว霸寨周围，已经开辟出了千余亩田地，一部ຖ分种粮，以期自给自足，但大半田à地还是辟为了甘蔗园。
出门之后，赵琦的几个ฐ亲随便跟了上来。几人一行，在寨中开始例行的巡视。那霸寨改建自那霸按司的主村，赵琦的居所，本就是当年的按司御所。衢山军进驻后，筑高篱，砌石墙，开凿壕河，把原来疏漏的村寨防御体系打造得铁桶一般。虽说防御严密，但寨子却也不大，周围不过一里，沿着及胸的石墙，半刻钟็便能ม巡视完毕。
马林溪一翻白眼，“随你怎么เ称呼，我岂是小鸡肚肠之ใ人？”拽了句文，便径自走了，直丢下赵瑜在那里摇头。
呸！马林溪吐口口水，不屑道：“一个铸钟的，也配称大工？！”
赵瑜举碗喝了一口，貌似闲暇，随口道：“杭州、明州的几个分号都贴出招工告示了，不过要招到那么多人，怕是要两ä三个月功夫。”
“传言嘛ใ？”赵瑜收起脸上的怒色，摇头叹道：“想不到传得这么快。不瞒诸位父老，这事却是真的。现在我良乡船行生意遍及南北，海内海外也都有往来，人手的确捉襟见肘。算一算，至少缺六百人。”
赵瑜仰天叹道：“在蔡京、童贯两人眼里的确只值那么一点。不过参天大树刚ธ发芽时甚至不如秧苗，海中巨鲲刚出生时也仅仅牛一般大小，如果只看现在，衢山当然不值一提，但是……”
赵瑜对赵文道：“你之ใ误，就在于太看得起衢山。衢山岛不过是海ร外偏岛，区区一乡之地，人口尚不过万，又被剿过一次。蔡京乃大宋宰相，万里国土、亿万生民都由他辅佐天子治理。这样的人，又怎会把丁点大的衢山放在眼里？最多也只会把衢山当成进行利益交换的筹码，而且是极小极小的筹码……只能换上几文钱的那种。”
陈五一笑，烧烂的脸上浮ด出一丝狡狯，“我这岛上开窑烧炭，有点烟气又何足怪？！”
“这也是受了启发才想到的……”陈五对蔡倬解释道：“日本国太宰府【注3】之南有火山，高达千仞，常年烟火不绝，数百里外也清晰可辨。我等行船海ร外，只要远远的看到เ有烟柱冒起，便是到日本了。”
李二顺陪笑道：“小客官有所不知。匪首赵橹、赵瑾还有章渝的确已๐被明正刑é典，连赵橹结义แ的二弟蔡禾，三弟至善和尚，也都死了个干净。但是……”他压低声音，“那反王还留了后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