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誉了,”看他还在替我磨墨,赶紧伸手道:“快别磨了,你堂堂一个大学士可别学人红袖添香,我可担当不起。”
“嗯,”他对我微微一笑,“我未见过大哥的画,不过看大哥的字,虽是临摹可也是昂藏傲岸,笔法精奥,无怪人说工画者多善书。”
“嗯……,”我转了转身子,都快舒服的睡过去了:“只是让你这个高手来帮我擦背,实在是……”
浑身被温暖的泉水包围着,我舒服的趴在池壁上,满足的叹了口气。骑了大半日的马,只觉得腰酸背痛,膝盖由于前日作画时在雪中跪久了今日又被寒风一吹,感觉又麻又痛。
乘着他一时语塞,我赶紧拉着他朝西厢房跑去,边跑边继续晓以大义แ:“这是师傅人生中最辉煌的一笔了,这个人选师傅都挑了很长时间了,小离就忍心让师傅抱有遗憾吗?再说了,也许名不副实呢,万一是个丑八怪,师傅就让疾风立即把人送回去。”
“可那是宰相的公子,皇上御封的龙图阁大学士!”我那个可爱的小徒弟撅起小嘴毫不犹豫的打断了我。
饶明玉平素า待人温文有礼,此刻见我如此,竟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见他眸光如星,笑意初展,真是说不出的动人,手指刚动,他便先抢着说道:“时候差不多了,大哥,我们该去赴宴了。”
我郁闷的仰天长叹,他倒在一旁笑得眉眼弯弯。
与明玉同乘๖一车到了王爷府,有个修长的人影渊然的站在门口,迎着来往宾客。见我们马车一停,忙几步赶了过来,行了个礼ึ:“可是沈大人与陆公子到了?”
明玉揭开帘子,淡淡笑道回礼ึ:“正是,子承兄久候了。”我也下了车,见那人真是前几日夜宴上遇见过的柳子承。一阵寒暄后,我与明玉进了宴厅。
里面已是灯火辉煌,人声笑语一片。一共三张圆桌,陆续的坐了不少官员。中间为首的大圆桌上主位坐着一个人,身着酱色的小羊皮领的锦绸袍子,腰间系着一条明黄色的腰带,面容清秀隐含威严,不是赵书安是谁。
我与明玉齐上前行了礼,赵书安哈哈大笑道:“快来,快来,给你们留着位置呢。”
我见那桌只有两个空位,便与明玉一同坐下。还未坐久,便听得傍桌一人“哼”了一声道:“一个庶民也敢与王爷同席而坐。”
我微微皱眉,未及说话,却见明玉面色一沉,缓缓站起,在旁边徐徐的开了口:“陆公子乃王爷贵宾,圣上御用画师,何来庶民一说,更何况自古将相本无种。”他的声音一向清亮悦耳,此刻却有些缓慢低沉。
明玉此话一出,原本有些喧哗的宴厅慢慢的静了下来。
那人未料明玉会出口相帮,似也一愣,慢慢的站起身来,对明玉略一行礼:“沈大人。”见那人国字脸,黑粗眉,生的一幅草莽样,我脸上虽然仍带三分笑,心中ณ却十分厌烦。听这人语气,要是自己蒙了眼胡说倒也就罢了,若是有旁人在一边唆使或是几个王爷间彼此的小试探,可就……
我忽觉一寒,在台下轻轻的捏了下明玉的手,示意他不可再说。却不料é明玉反转手与我相握,耳中ณ便听他缓缓朗声道:“张大人向来善恶分明令人佩服。大人可知,今日所到之人皆是王爷的贵客,不分官阶大小,无谓大夫庶民,”他顿ู了一下,微微转身对着赵书安:“王爷,下官斗胆所言对否?”
赵书安连忙正容道:“正是。临清乃天下有名的才子,书画ฑ琴更是世间少有。本王对他仰慕已久ื,这次他可是本王费了不少劲才得以请来的。”
此言一出,底下倒又重新热闹起来。有奉承的“王爷真是慧眼独具,德及四海啊”,“陆公子人中龙凤啊”等等云云,也有暗自窃窃私语打量着我或者是揣测王爷意图的。我垂下眼睫,不耐去看那些众生百相。
“临清……”我听得赵书安唤我,连忙抬起头正眼望去,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拿起面前的酒杯:“一回生,二回熟ງ,以后你就和明玉经常到本王府上走动走动,如何啊?”
彼此都是玲珑剔透之人,他这么当众说出来无非是想拉拢我入他一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不能拂他意思,微微一笑饮完杯中酒,满脸真诚的说:“临清才疏学浅,承蒙王爷抬爱。”这个ฐ答案似是而非,主要是大庭广众彼此都留แ点面子为好。
他听后,微微一笑,也不言语,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底下那些趋炎附势之辈见到王爷竟然是先敬我酒,自然也是不敢怠慢,纷纷找理由寻借口上来敬酒。即便是我的酒量再好,也经不住如此车轮大战。
等到酒宴过半,我已经开始有些晕忽了。明玉在一边也是干着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多替我挡酒。我想给他一个ฐ安抚的眼神,可眯着眼看过去,总是发现明玉我眼前晃来晃去,看得我头晕。不得已用手支着额头,刚想试图清醒一下,便听到เ赵书安在旁边关心的说道:
“呀,临清莫是醉酒了,来人,扶陆公子去上房歇息。”
依稀有人扶着我走了一会儿,将我轻柔的放在柔软的床上,终于让我可以平躺了,我那仅存的清醒便到เ这里也为止了。后来有婢女擦脸宽衣,我是一概不知,昏沉酣睡。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的有些清醒过来。胃里烧得一阵阵的难受,头还有些昏沉,刚想起身,发现自己原来落在一个温暖有力的陌生怀抱里。是谁?我努力的抬头睁眼去看……
“可看清楚了,我是谁?”那ว人在头顶轻笑。
我眨眨眼凝神望去,这人面目儒雅,神色和蔼却自有一股华贵气象,迥异常人。
呆了一呆,没想到会竟会是他,挣扎起身便要行礼:“王爷。”
“这里没有外人,临清不必多礼。”赵书安扶起我,笑道,“倒是你醉酒后是否头疼恶心?”
我不料é他如此温言款语,一时无法适应,只点点头说道:“有点。”
他闻言拿过桌上温着的醒酒茶,端至我面前竟是要亲手喂我。
“王爷……”,我赶紧挣扎下地。
赵书安放开我,凝视半响,叹了一声,“你坐罢。坐下将这茶喝了便会好受些。”
“是。”简简单单地道了一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会在此,”他摇了摇头,“我自己้都觉得奇怪呢。本来倒是为了迎合父皇崇文的风尚,我广交天下文士,你也不例外。”
“王爷……”我心中一叹。
“男风我并不好,可是那次在街上初ม见你——”顿了一顿,叹息了一声,“真真是芝兰玉树,世间少有。与你相谈后,更觉得你是真君子,又带着三分不羁,言行举止中进退有度,举手投足间更是韵味天成、绝代风华,我一直就像要这么一个ฐ人,可以做我的知己,肱助,……”
“王爷……”我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เ。
“以后就跟着我吧。”他眸光中微微透着热切,“我信任你,重用你,你我共创一片锦绣天地,可好?”
他语出真诚,看得出发自内心,只可惜我心不在此。
沉吟了良久,才缓缓开口:“王爷厚爱,我心领了。但我……不能。quot;
他良久无语。气氛在我们俩的僵持下,渐渐的冷了下来。半响,他轻哼一声,
“哦?”赵书安的声音略略低沉,无形中已๐带了几分肃杀寒意。
我坦然的望着他,静静道:“蒙王爷垂青,臣实不胜感激。只是臣心已定,不在庙堂之上,只在山水之ใ间,望王爷成全。”
窗外一片漆黑,不见月光。我心中澄澈清明,无畏无惧,微微一笑:“王爷仁贵谦和,待下更是礼ึ贤有加,天下早有美名。世间贤士也必多愿为王爷效命。”
赵书安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至于临清,”我淡然一笑,“除了会点琴棋书画外,并无其他所长……”
他是深沉历练人物,话一入耳便知其意,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你今日是铁ກ了心不随我的意了。”
“临清心无高志……”轻叹一声,“王爷又何必强求?”
烛光跳动,我顺手取过面前茶具,翻转洗杯后,倒了一杯热茶端放在他面前。光晕浅浅流动,映在我端茶过去的手上。我见他直直的盯着我的手,心道不好。
他盯着我的手,半响转到我脸上,徐徐道:“本王什么เ样的美人没有见过。男ç子中别的不说,沈明玉也算是相貌姣好了,可为何无人能同你这般,举手投足间便丰姿ู醉人。
我只是一笑:“王爷谬赞。沈公子何等智慧,我怎敢相比。王爷也不用感到可惜,我朝风物繁华,俊杰辈出,王爷心中之ใ人,早晚是会来的。”
“哼,”他眼中ณ戾气闪过,慢吞吞的说:“你就那么笃定,本王不会杀你?”
“临清既如此选了,生死之事,就是我自取,再不怨别ี人。”
赵书安面上隐现一抹气恼:“你为什么เ不愿意?为什么不说定会效忠于我?你可知你的命还在我手上,我若要你死,谁也救你不得?
室内一片沉静,也不知过了多久,赵书安突然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临清,你可是心中ณ已有人了,所以才会这般决定?”
跟着又忽然想到เ了什么,追问了一句:“听说他为ฦ了让你住的舒服,可是在府上大大的折腾了一回?你这些时日与他相处下来,感情应是不错吧。”
这个他是谁,我们两人自然也都明白。赵书安见我如此情冷至绝,毫不为自身作想的决定,终究是起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