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李岫轻呼,曹德淳这才回过神“嗯”了一声。
原来早在东方露白之际,李岫同韩湛率衙役、金吾卫府兵回到城中ณ,辰时之ใ前便守在春明门之ใ内,待到衙鼓落定,城门始开,众人卯上了几个ฐ鬼祟的身影……盘查之下就觉他们便是在城南郊外借口丧起冢,“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盗掘华妃墓中宝物的几个贼人,当下不容分说将其便绑了回万年县衙。
“与在下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人,他是左金吾卫的郎将,也是在下的表兄……”李岫回过神,将韩湛的体貌形容了一番,一边向杜胖问询他的下落,“阁下可曾见过他?”
“小郎官,你有什么เ要问老夫的,尽管开口便是。”
华妃墓共分三个墓室,左右耳室中除了难以搬动的大物件和一地的碎陶烂瓦,已经找不到什么像样的殉葬品了。二人又沿着墓壁绕到เ主墓室,火光映着壁画ฑ,彩绘颜色艳丽依旧宛如新绘——李岫匆匆瞟了一眼,画上多是华妃在世时在后宫中的生活场景,有步辇出游,有登高望远……每帧画ฑ中ณ,华妃都是盛装出行,仆从如云,可见当时她也是极受圣宠的。
“这我当然知道……”被人道破心事,韩湛面上微红,好在甬道内一片昏黑,李岫也看不出他的尴尬。
李岫的笑容僵在脸上,小桃的嘴角也抽了抽,若不是顾及李岫的面子,他怕是要当场笑出来的。
虽然说得磕磕巴巴๒,可白晓谷难得一句话能ม讲的如此周全,李岫不禁面露喜色,道:“晓谷,你我既是朋友,不必叫我‘大人’,唤我‘云生’即可。”
那并非仪仗或人的影子,因为它颜色极淡,还不住地左右轻晃,韩湛以为是眼花了,忙揉了揉眉心,待重新า去看之ใ时,黑影不见踪迹,而庆王也已经跨进了外垣的通阳门。
韩湛知道,其他未封王的皇子和未嫁的公主多是居住在入苑的,入苑与兴庆宫、大明宫之ใ间内设夹道,穿宫入苑不必走外街,直接由á夹道进入皇宫即可,而这位庆王殿下时任凉州都督兼河西诸军节度大使,今次是特意从城外赶回来替天子贺寿的。
只不过李岫不明白,罗瑾将皇帝入兴庆宫和寿王妃联系在一起,有何用意?
“京城的第一美人自然非寿王妃莫属了。”
言罢,李岫冲着外面里唤了声“小桃”,可是并无人前来相迎,又接连唤了两声,回应他的还是一片沉寂,李岫蹙眉,低喃了一句“怎么เ又跑出去了”。深更半夜,侍童不在,又不能劳烦上了年纪的俞伯……李岫无奈,正要推门亲自去灶房烧水,衣摆忽然一紧,他转身,只见白晓谷正攥着自己的衣角,虽然脸上还是木讷地没有任何表情,可李岫明白他这是不想让自己离开。
将二人引至正堂前,俞伯推开门之后,就将手中ณ的灯笼递给李岫,施ๅ施然地退了出去。待脚๐步声渐远,李岫才对白晓谷悄声道:“俞伯是哑子,不会说话。”顿了一下,李岫又道:“这宅邸是一位友人借与我暂住的,俞伯是这里的门子,平时他不会随便让其他人进入。”
“你不是同我一样?”
“瞧你一副茶饭不思的模样,不是害了相思病又是什么?到เ底看上哪家的姑娘,说出来我替你参详参详?”
这脆ะ生生的响动唬地张医生瞪圆了眼睛,狐疑地问道:“什么声音?”
见李岫走了,张医生很和蔼地领ๆ着白晓谷走近内室。两人坐定,张医生这才仔细地打量起白晓谷来。
李岫冲着车下的物件努了努嘴,道:“你来为它度一番๘吧。”
“叫你少饮几盅,偏不听劝!”
“哎哟,疼死老夫了……”那个ฐ“东西”一边捶着自己的背脊,一边“唉唉”呻yin着,十分生动有趣,白晓谷将它捉到เ掌心饶有兴趣地拨弄了几下,对方立刻出不满的抗议声:“轻点……轻点!哪里来的小妖……这般无礼?还有刚才那ว个人类的小郎官……简直就是目无尊长!”这般说着,还絮絮叨叨地抱怨方แ才李岫将它一屁股坐扁了,白晓谷遂用两根手指帮它揉了一通,将其揉回了一只整圆,那东西才懒懒地伸了伸自己那ว双又细又短的腿,而后趾高气扬地指着白晓谷,道:
“老夫姓杜,单字一个‘重’,你呢?”
白晓谷盯着小小的杜重,半晌才回过神指着自己呐呐回道:“白晓骨。”
“哦,原来是个白骨精。”杜重撇了撇嘴,用有些不屑的口气咕哝了一句,而后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道:“老夫饿了,去弄点东西来。”
白晓谷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杜重这是在向自己讨东西吃,正好桌上有些残羹冷炙没有收拾掉,白晓谷撕了一小块汤饼小心翼翼地递到杜重的面前,他却一脸嫌恶地推开,道:“老夫才不稀罕人类的食物,你去找老夫能吃的东西来!”
白晓谷不知道杜重爱吃什么,于是呆呆地杵在原地,杜重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没好气道:
“听得老夫的名讳难道还不知老夫爱吃什么吗?(杜重=蠹虫)真是个ฐ呆子!去找张纸来!”
话音刚落,白晓谷便乖乖地摸进东厢,在李岫的书案上随便抓了一张没有着墨的宣纸,盖在杜重身上,不一会儿,只见那纸中ณ央蛀出一个钱眼大小的洞,接着那洞越蛀越大,直到最终全部消เ失殆尽——
“身子变小了还真是不方便,这纸滋味也一般,比不上那些贡纸……”杜重抱怨着,一边抹了抹嘴巴,打了个饱嗝,那肥嘟嘟的身子甚至在白晓谷的手心里弹动了一记。白晓谷一直安静地自上方看着杜重,虽然有股冲动想再揉揉这个ฐ触感很好的小东西,可是想到杜重方才气急败坏的摸样,便忍着没有再去摸他。
杜重“纸”足饭饱之后,在白晓谷的手中ณ翻了个身,唤道:“喂,小白骨精。”
白晓谷把脸凑近,看到这小小的蠹虫以一种十分嚣张的姿势支着头,侧卧着:“你知道老夫是何许人吗?”
白晓谷摇摇头。
杜重清清嗓子,道:“老夫乃是个地仙,有五百年的道行,当年在渡天劫之时不慎被困于一枚樗蒲骰子中ณ……今次因缘际会,从桎梏中脱身,多亏你出手相助……这般,你有什么要求老夫的,尽管开口便是。”杜重此话无非就是感谢白晓谷救自己出来,并许诺报恩之事,只是简单的一句话被他讲得拐弯抹角,白晓谷一时没有听明白。
杜重不耐白晓谷的愚钝,正欲作,忽而想到什么เ,一拍额头,道:“对了,你有没有瞧见另外一只骰子?”
听闻,白晓谷再度摇头,他只在李岫的席子下找到了这一枚樗木作的妖精容器。
杜重却不信,自白晓谷的掌中ณ蹦到席子上,轻盈的动作和那臃肿的身材形成鲜ຒ明的对比——一顿乱蹿之ใ后,似乎ๆ确认了白晓谷所言非虚,他一屁股坐到了那断成两截的骰子上,有些失落地喃喃了一句:
“完了……老刁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