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凡平像是在睡里被叫醒似的浑身一抖，随即说：“去！”
宋凡平满脸笑容站在门口，当他们走出了小巷๕，他才转身回到屋子里，这时候他脸上还挂着笑容，当他在凳子上坐下来后，笑容立刻没有了，就像熄灯一样的快，让李光头和宋钢胆战心惊。宋凡平脸色铁青地坐在那里，很长时间一动不动。两个孩子走上去，战战兢兢地问他：
宋凡平和厂长一起走出来时，厂长不仅同意了李兰去上海治病，还一再对李兰说，到了上海以后什么เ都不要想，好好治病，有什么困难就找厂里，厂里一定帮助解决。
宋凡平是我们刘镇的名人，他那ว一记惊世骇俗的扣篮名满全城，他向厂长介绍自己时，话还没有说完，那个ฐ厂长就挥着手让他不要说了，厂长说知道你是谁，你就是那个扣篮的人。然后两ä个人像是老朋友似的聊天了，他们在里面说了一个ฐ多小时的话，宋凡平差一点忘了他的妻子正在外面等候。李兰在外面听的入迷，直到很久ื以后，李兰在思念她的丈夫时，仍然会感慨万分地说：
然后他们的板车走在夏天的街道上了，这是石板铺成的街道，车轮滚过去时有些石板在上下摆动，木头电å线杆在街角嗡嗡地响着，像是蜜蜂的叫唤。板车上堆满了李兰家的衣服和被子，桌子和凳子，洗脸盆和洗脚盆，还有锅碗刀勺和筷子。李光头二婚的母亲和宋钢๐二婚的父亲走在前面，拖油瓶的李光头和宋钢๐走在板车的后面。
“你是不是又要结婚啦？”
从此一后，缺少阳光照耀的李光头开始沐浴起了夜晚的月光。当别的孩子呼呼睡去的时候，李光头这个小小夜游神就会在这个ฐ城里到处出现。有一个深夜李兰抱着李光头不知不觉走到了南门外，广阔的田野在月光下一望无际地伸展开去，李兰不由轻轻叫了一声，她熟ງ悉了房屋和街道在月光里神秘的宁静之后，突然现广阔的田野在月光下有着神秘的壮丽ษ。她怀里抱着的李光头也激动了起来，双手同时伸向了天空般宽广的田野，嘴里出了老鼠一样“吱吱”的叫声。
“这叫河，这叫树，这叫月亮，这叫萤火虫……”
赵诗人对刘作家的遭遇深表同情，刘作家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了这么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真是一时的情欲冲动，毁了一生的前程。赵诗人深感惋惜，他逢人就说：
派出所的五个民警假公济私地在他这里打听林红的屁股秘密时，李光头如实交待，一点不敢隐瞒。此后李光头学聪明了，他不再供应免费的午餐，在那些假装亲热的男ç群众面前，李光头守口如瓶，连根阴毛的影子都不会透露，只说“屁股”这两个字，让那些前来了解林红屁股的男群众听后摸不着头脑แ。
“我知道啦……”
“等一下，”宋凡平打断他的话，“言要先举手。”
李光头一边举手，一边说：“下面的就是‘地’，我们就在‘地’的上面。”
“对了！”宋凡平说，“你真聪明。”
然后宋凡平指着第二个字，他说：“这个字更难，这个ฐ字念‘主’，想一想，你们以前听到过‘主’这个字么？”
李光头又抢在宋钢的前面举手了，宋凡平这一次没让他回答，他说：“刚才你先说了，这次让宋钢先说。宋钢๐，你想想，有没有听过‘主’这个字？”
宋钢胆怯地说：“是不是毛主席的‘主ว’？”
“对了！”宋凡平说，“你真聪明。”
李光头这时叫了起来：“他还没有举ะ手……”
宋凡平对宋钢๐说：“是的，你刚才没有举手，现在举一下吧。”
宋钢急忙举起了手，同时不安地问：“现在举ะ手还来得及吗？”
宋凡平大笑起来，他说：“当然来得及。”
这一天两ä个孩子学会了五个字，先是学会了地上的“地”，又学会了毛主ว席的“主”。他们终于知道木牌上是什么字了，他们心想连起来就是“地”上的毛“主”席，后面跟着的就是“宋凡平”。
此后的日子里，宋凡平每天和他的大木牌在一起，提着它早出晚归，就像城里那ว些提着篮子上班下班的女人一样。李光头和宋钢๐仍然到处乱窜，他们把这个小城都跑遍了。只要是人去过的地方แ，他们都去了；就是鸡鸭猫狗去过的地方，他们也去过了。大街上的红旗和大街上的人仍然多如牛毛，每天都像电影散场似的；戴高帽子的挂大木牌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刚开始在中学门前的街道上扫地的只有宋凡平，几天以后变成了三个人。有两个老师也挂着大木牌与宋凡平站在了一起，三个ฐ人高矮胖瘦低头站在那里。其中有一个ฐ戴眼镜的瘦老头，他的木牌上也写着“地主”俩字，和宋凡平的一模一样。这让李光头和宋钢十分兴奋，他们对他说：
“原来你也是‘地’上的毛‘主’席。”
两个孩子的话叫他哆嗦了一下，他的脸白得像死人似的，他对他们说：“我是地主，我是坏人，你们快打我，快骂我，快批斗我……”
李光头和宋钢๐经常看到เ孙伟、赵胜利ำ和刘ถ成功在路边练习着他们的扫荡腿。这三个中学生差不多每天都在街边的一棵梧桐树下，用手搂着树，转着圈练习扫荡腿长头的孙伟竟然能够绕着梧桐树一口气扫上一圈，他的动作像是在演杂技似的，他的长头也会随风飘起来。赵胜利ำ和刘成功只能绕着梧桐树扫荡半圈，不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就是抬起的腿掉下去了。孙伟就成了他们的教练，他一边用手指梳理着自己的长头，一边重复着宋凡平教他们的话：
“快，再快一点，只有快了，才看不出来里面有三个ฐ动作，要快到让人觉得只有一个动作……”
李光头和宋钢在他们身边走过时神气活现，他们觉得这三个中学生的扫荡腿缺了一招，他们自己的才是真正的扫荡腿，宋凡平没有把真功夫教给这三个ฐ中学生，留แ着最重要的一招教给他们了，所以他们手拉着手从三个ฐ中学生身边走过去时，偷偷笑个不停。
这三个中学生对扫荡腿心醉神迷，没有注意两ä个流着鼻涕的小孩经常偷偷嘲笑他们。长头的孙伟学无止境，开始练习绕着梧桐树扫上两圈。有一次因为ฦ动作太快控制不了，整个人扑了出去。
这一次李光头和宋钢终于忍不住咯咯大笑起来，于是三个ฐ中学生瞪着眼睛走过来了，长头的孙伟从地上爬起来，满身尘土走到เ他们跟前，恶狠狠地说：
“他妈的，笑什么？”
李光头和宋钢一点都不怕他，宋钢๐仰着脸说：“笑你的扫荡腿。”
“嘿……”长头气怪地看着自己的同伴说，“他敢嘲笑老子的扫荡腿？”
宋钢轻蔑地对李光头说：“他的扫荡腿？”
李光头咯咯地笑，他也轻蔑地说：“他的扫荡腿？”
李光头和宋钢的神气的表情让三个中ณ学生满脸的惊讶，他们说：“他妈的……”
宋钢这时响亮地说：“告诉你们吧，有一招我爸爸没教你们，那ว是最重要的一招，他教给我们了。”
“他妈的……”他们继续骂着，长头孙伟说，“这么说，你也会扫荡腿？”
宋钢指着李光头说：“我们都会。”
三个中学生哈哈大笑起来，他们看着李光头和宋钢๐说：“你们也会扫荡腿？你们的个子还没有我们的屌长呢。”
长头孙伟对宋钢说：“你扫给我看看。”
宋钢说：“你先站好了。”
长头更是满脸的惊讶，他对赵胜利ำ和刘ถ成功说：“他要我站好了？他妈的，他还想扫荡我的腿？”
在嘻嘻哈哈的笑声里，孙伟站在了宋钢的面前，先是分开腿站着，又并拢了腿站着，接着提起一条腿站着，他问宋钢๐：
“你要我怎么เ站？”
宋钢指指地上说：“两条腿都站好了。”
孙伟嬉笑着放下了提起的那条腿，宋钢转过脸来问李光头：“你先扫，还是我先扫？”
这时后李光头觉得自己้没有把握，他对宋钢说：“你先扫。”
宋钢๐后退了几步，助跑起来扫荡了长头孙伟的腿。就像是一只兔子抬腿踢了一条狗，长头孙伟仍然在嘻嘻地笑，宋钢却像个皮球似的在地上滚了一圈。宋钢从地上爬起来后不知道刚ธ才生了什么，满脸疑惑地看着李光头，这时候李光头知道他和宋钢的扫荡腿是怎么回事了，宋钢像个傻瓜那样还不知道生了什么เ事那三个中ณ学生哈哈大笑，笑的李光头心里一阵阵地麻。长头的孙伟笑着抬腿一扫，将宋钢扫了个跟头，他对李光头说：
“看着，这才叫扫荡腿。”
孙伟说完也给了李光头一腿，让李光头也一个跟头翻了出去。接下去这三个中学生就像是三只野狗追逐着两只小鸡一样，追的李光头和宋钢满街乱ກ跑。他们的扫荡腿吧李光头和宋钢扫了一个跟头接着一个跟头，刚刚爬起来又摔了个嘴啃泥。李光头和宋钢足足跑着甩出去了半条街，三个中学生一边追逐扫荡李光头和宋钢，一边嬉笑着互相喝彩，长头的孙伟对赵胜利和刘ถ成功说：
“给他们个连环扫荡腿。”
什么是连环扫荡腿？就是李光头和宋钢都爬起来以后，一条腿把他们俩个ฐ人同时扫个嘴啃泥。于是李光头和宋钢每次都摔到了一起，他们擦破了脸，擦破了手以后，他们的脑袋还要撞在一起，撞得他们满眼睛望出去都是晚上的星星在闪烁，撞的他们脑袋里全是拖拉机突突的声响。
我们刘ถ镇的一些革命群众看见三个中ณ学生欺负两个学龄前儿童，气愤地指责他们，说他们以大欺小，以强凌弱，是旧ງ社ุ会的军阀作风。赵胜利和刘成功胆怯地不敢吱声，长头孙伟振振有词地说：
“他们是地主ว宋凡平的儿子，他们是小地主。”
革命群众哑口无言了，看着李光头和宋钢一次次摔在地上，很多次撞在了一起，直到เ李光头和宋钢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了。孙伟、赵胜利和刘ถ成功，这三个ฐ中学生也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围着李光头和宋钢笑着叫着，要他们两个站起来。李光头和宋钢๐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们站不起来了，他们躺在地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