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下午是我觉得最舒坦的时光。连着两堂的体育课,郁闷的心情被驱散了不少。
其实我的体育是一等一的差;我喜欢的,不过是趁着活动展开的混乱之际,偷空在空旷的操场四处乱跳。反正在升学为主的前提下,大家都没有把体育活动看得太认真。甚至连体育老师…我看啊!他自己้都快跑不动了。这样说,也许大夸张了。老赖虽然年逾五十,看起来其实还是强壮硬朗得很。只不过不知为么,学校一些体育老师,全是些老弱残兵,每每看见他们带着学生四处奔跑时,都暗替他们捏把冷汗深怕他们一不小心,下一口气提不上来,就此呜呼哀哉。
在操场乱跑,实际上并不是那么有趣的。而我贪图的,不过是在正常的体制下,一些脱轨的快感。奔驰在操场上,那ว种偶尔一点放肆的心情,让我觉得,我真的正值灿烂的年华,美丽的青春岁月。
学校是呈凹字型的建筑,楼高五层。左ุ边是各实验教室、烹饪教室、军训护理教室、福利社和体育馆的组合,右边则是音乐、美术教室,图书室、阅读展览室交错叁杂着。正中间巍丽ษ的建筑,则包括了校长室,各级办公室和各年级各班的教室。那凹洞的一大块空白,就是我们可爱的操场,大得一如撒哈拉沙漠。而缺口处的左下角,忠实的校工老爱有事没事就在那门口附近竣巡ำ,向右延伸过去成一直线,则ท是一排不及我胸膛高的围墙,正好让我趴在上面,觉得很舒服。
说起围墙,真人觉得好笑。防止我们逃学?“拜托!矮得跟土墩一样,我脚๐一跨就过去了!”玫瑰说得倒不算夸张,对我们这些没什么形象、又不顾斯文的人来说,这道墙,实在突兀得有些可笑。那ว么,围着只为ฦ好看的?但又不太像。墙的颜色保待着水泥最始的本色,加上风吹日晒,岁月的刻๑痕,斑驳脱落得令人不忍卒睹。
“活脱像长痔生疮,被剥了皮毛的老鼠。”
玫瑰5c3d;&ุ#x7ba1;夸张,这比喻,我还觉得真贴切,虽然有一点恶心。
那么,围这道墙,为的是什么?”
“我看,八成是怕我们一不小心,给车撞死。你看!这外面是红砖道,再过去就是马路了。有道是,马路如虎口,我们这些嫩羊,可经不起摧残!”冬瓜虽然沉静,颠起来可和玫瑰不相上下。我虽然觉得她的说词破洞百出,可也找不出比这更好的解释。
学校离市区有一段距离,依山建筑而成,山坡平缓。才幸运得能有那ว么一大片的操场。这围墙,正对操场,依墙而立很有一种君临天下的威风凛凛之感。
不过,趴在上面会更舒服。如果倒转过身,背靠着墙,将头枕靠在上面,双手横向撑开,搭在围墙上,仰望浮ด云,听任和风吹拂拨弄…唉!那真是人间天堂。
像现在,我就是处在这样的仙境。冬瓜和玫瑰则在两旁,一个头枕着双臂注视墙外的车水马龙;一个双手抱胸ถ,背抵着围墙,看着操场上的同学尖叫嘶喊。
这种时候我通常是不太愿意讲话;可是两ä人都不出声,倒让我觉得反常。往常这时候,她们两人老喋喋不休,烦都烦死人,今天是怎么回事?
我立直了身,转头向玫瑰:“怎么了?老不说话!”
玫瑰叹口气,回过身,面向操场。
嘿!还是不说话。
“冬瓜?”
“也没什么。冬瓜变换一下姿势,将手放在腰带上。
“上星期六去看电å影,和李奎意见不合。李奎说了句‘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玫瑰一气,将冰淇淋甩在他脸上,就这么砸!”
“原来如此!怎么没人跟我讲?”我问。
“打电话给你,老没人接听,到了学校,你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玫瑰收回漫无焦点的视线:“那你帮…”
“自己的事,自己负责。”我打断ษ她:“别指我帮你。”
“好吧!我自己来。”总算恢复了一点生气。接着话题一转…唉!本性难改!“你没去,李奎那ว两个同学失望极了!”
“得了吧!他们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少灌这种迷汤。”
“真的!我不盖你!冬瓜可以作证。”玫瑰举起右手,信誓旦旦ຆ。
冬瓜也笑了:“是真的!李奎早不知跟他们提过你几百遍了。”
“失望是有一点吧!”我睨了冬瓜一眼,故意将声音拉长:“起码有九十九点是。既ຂ高兴又满足吧?”
๔79cນ;ܓ๑6;๙!冬瓜红了脸,腼腆ດ的笑了一下。看样子,一场电å影又成就了一桩好姻缘。
那ว么,劳勃瑞福和裴健雄呢?她们心里,又将如何对两人作安排?
其实,我可以了解她们这种心态。十六、七岁的少女,情窦初开,潇洒迷人的男老师自然容易令人倾心。然而,那ว也只是一时的迷惑而已๐。潇洒英俊的男老师毕竟是太遥远的对象。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话。不怪她们。妈咪礼拜天提早到เ南部ຖ后,我就把电话关掉,铃声怎么嫌诩碍不到เ我的耳朵。到了学校,看见劳勃瑞福,星期六下午的事不断扰乱我的心。这事又不好对她们说,难怪她们看我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那现在打算怎么办?”我看着冬瓜,冬瓜双手一摊、一副没辙的样子。
我沉吟了一会,然后问玫瑰:“你向他道歉了吗?”
玫瑰摇头。
“电话?”
又摇头。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是你不对,你一定要先向他道歉,除非你真的不甩他了。否则,指望他先跟你道歉,也许可能,不过机会很渺茫。意气用事,搞不好你们就这样冷淡成真,永成陌路了。”
我一边说,一边觉得很奇怪。奇怪自己้怎么这么冷静,这么有条理,不像是一般十七岁懵懂无知少女。
早熟吗?大概ฐ吧!我讨厌这个字眼。这不是我心甘情愿的成长,我宁愿无知一点,蠢得像一般正常的十七岁少女。可是在妈咪眼中,我一向自律又自爱,在冬瓜、玫瑰眼中,我既ຂ坚强又可依赖。没有人知道我内心真正的渴望。我是多么希望望有人可以让我撒娇็使赖,像对爹地一样。
不!我一点也不坚强,我只是寻常的十七岁女孩。
暗恋一下自是无妨,没有人会对此太认真,那只是成长期中,必经的过渡现象。对她们来说,同龄的男ç孩,才是她们烦恼的所在。
这样,也许真的是幸福的…而我,也许也是幸福的吧!
我执意的只是真情真性。人类不过是皮相的动物,老了青春就什么เ都不是了。若说有什么可贵感人的,不过就那ว份执着。聪明的人类,却不知为何总偏偏固执于那ว份青春和皮相,为爱情的年龄设限,甚至条件、家世、学历…什么事,一谈起了条件,也就谈不上什么纯真了。
十七岁的我,有一颗太苍老的心。因为看得太明白,了解得太多,我只求那份真情真性。唐明不自量皇和杨贵妃的爱情。让我质疑ທ的,不是因为年龄的差ๆ距,而是他们彼此心里是否存在着那ว份真。
话虽如此,美的事物总是令人赏心悦目的。&ุ#x5๓c3d;ีx7ba1;๙是一时的迷惑,成熟、俊美充满男性魅力的男老师,总能轻易地蛊惑缺乏็任何色调、纯洁、寂寞、少女芳心。何况,我们那ว长大到เ可以谈恋爱的年龄了。就算不敢明目张胆,偷偷的幻想总可以吧?
所以,我很了解,也谅解冬瓜和玫瑰的心态。她们既不像我,漠视成人世界一切禁忌规范,又抵不住本能感情最原始的呼唤和波动…劳勃瑞福和裴健雄真的是好看、又深具魅力的人。那么,在心底偷偷喜欢又何妨!
但女孩子,明明只能爱一个人、嫁一个人,她还是希望天下每个男子都倾慕她、宝贝她、注意她。玫瑰和冬瓜不见得把劳勃瑞福和裴健雄的份量看得重—一玫瑰也许更喜欢李奎,冬瓜也许更倾慕令她绯红了脸的那个人—一可是她们心里还是希望他们能ม注意到她们,多看她们一眼。
很奇妙吧?女孩子微妙的心理!这很难有合理的解释,大概算是天生的虚荣!…虚荣?那ว我呢?我对于他们又是怎样的心态?…
“闵怀椿…”玫瑰的叫声,将我拉回现实来。
“你在想什么?叫你好半天了,应都不应,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没什么!”
不是的!我对他们不是那种虚荣的心态,我不是…
“还骗!脸上的肌肉都僵成好几条了,不说就算了!”
玫瑰祭出这招杀手锏,我倒真不知如何应付。当然,我可以不理会她的撒泼,可是,今天因为ฦ心里真有秘密,我无法无视她的不满与埋怨;何况冬瓜也以一脸疑惑的表情对我。
可是,该怎么เ说呢?难不成告诉她们,我们对劳勃瑞福和裴健雄的心态,都只是女孩子一天性的虚荣!我不是!我不爱裴健雄,也不爱劳勃瑞福,我只是…天!我倒底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