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多一向是病号最多的时间，从外面进来的吴医生带了一脸的笑意，“纪廷，有个女孩子找你。”纪廷正惊讶，止安的身影已经在诊视的门口，“纪廷，你出来一下。”她站在门口对他说。
纪廷专注地低头，眼前的文字却行行幻化作昨夜露湿的草地，狭长的野草，搔过□的肌肤，带点湿滑的痒，一时间，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气息，仿佛也夹杂着草地泥土淡淡的腥，甜而淫靡。这是他今早ຉ不知第几次走神，忙收敛身心，转入工作状态中去。
纪廷漠然，充耳不闻一般拉着止安绕过他。男孩有了几分怒气，“这样算什么意思，止安，他是谁？”
止安闭上眼睛，笑得肆无忌惮，那张脸美丽得让人不由á自主跟着沉沦，就在她睁眼前的一刹้那，环在她腰上的双手骤然脱离，疑惑中，她恰恰看见对面的男孩趔趄地往后退了一步，满脸怒色地看着她身后。她回头，看见纪廷，不由失笑。
他思量了很久ื，还是问了对面桌的同伴，“郁๗华，你知道g市有没有一个地方叫做左岸或者跟左ุ岸有关？”
刚好不容易送走一个打算将慢性胃炎和心灵创伤一起治疗的中年阿姨，纪廷才从白大褂底下的衣袋拿出了刚ธ才震动了一下的手机，看见上面的名字，心跳都漏了半拍，是陈朗，他的短信里只有极其简洁的两个字：左岸。
纪廷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仿若置身事外，就连莫郁华开口他也不觉得吃惊，落井下石，人之常情，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只是难过，出了这样的事情，如果实习因此而中ณ断的话，不但给钱教授脸上抹黑，自己也不得不离开这个城市回到母校继续接下来的学业，即使他已经下定决心毕业后会留แ在g市，但那样的话，最快也是1้年以后的事情了，这1年时间，获取会让他错过许多次与她重逢的机会。
大家纷纷看向说话的人，谁都没有想到เ是一向寡言的莫郁华。大家面面相觑，其实以她和纪廷的竞争关系，这个时候她是最不宜表态的人，不过，上午的事情，她是最直接的见证人，有这样重挫对手的机会，谁又肯放过呢？
汪帆点头不迭，“说的也是，说不准，大家以后真的就是一家人。”
“还是你们家纪廷心细。”汪帆也笑着说，“他不说，我这做妈的差点都忘了。”她转头对顾维桢笑，“你说，要是我们有一个这样的儿子，那该有多好。”顾维桢笑着点头。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汪帆红着眼，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反倒是一直沉默着的顾维桢开了口，“既然这样，就依了孩子吧。那ว个ฐ司机也不好过，算了吧，何必为已经无可挽回事伤神，止怡还年轻，今后的路还长，我们更多的应该为她的将来打算。”
顾维桢和汪帆俱是不语，止怡仿佛无力再说话，但脸上却写着哀求，顾维桢夫妇看到她的表情，又是心痛又是伤心。“止怡，你这孩子，什么事都为别人想，可是谁来为你着想？”汪帆抓着女儿的手摇头。
“如果什么？”他抬头看着她。
“谁都没有错，可是还是有人受到了伤害。”纪廷吃力地将脸埋在双手里。
从顾家和纪家所在的西校园步行到东校园，估计要1้5分钟左右的路程，止怡和纪廷选择了最近的一条小路。两人匆匆地走着，止怡低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也没有留意到纪廷今天特别的沉默。
“……好的。”他笑着站起来，“走吧，止怡。”
止安回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纪廷随她进了书房，画架上是一幅看上去完成得差不多的油画，止安没有过多的招呼他，专心在画布上润色。纪廷在她身后静静看了一会，画面的色调偏暗，看得出有广袤的海面和一只在半空中盘旋的大鸟，海ร水相当平静无澜，但天空中乌ไ云阴沉，似乎有一种狂风暴雨即临ภ的压抑感。
“止安？”陈朗露出他招牌式的略带嘲讽的笑容，“我以为ฦ你会比我更清楚，她当然不会说什么เ，因为她谁都不需要。”
陈朗无所谓地笑笑：“我是不是也该恭喜你，高分考到g大，如愿地留แ在这里，倒也不错。”
刘季林倒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只是咂了一下嘴，说道：“说真的，也就是你这小子不会利用机会，要是我老爸跟顾ุ止安家里那么เ熟，我肯定……”
“算了吧，你跟顾ุ止安的姐姐，叫什么เ来着……对了，叫顾止怡，你们不是挺好的嘛，以前放学还经常在一起呢。”
即将落山的夕阳将四处渲染得昏黄而暧昧，纪廷背靠在草地里的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从衣袋里掏出那ว盒磁带，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开始用力地撕扯它，他把那些带子绞揪了出来，缠在手上，然后狠狠用手将它绞断。
他知道自己้不会走得太远，只是想找个ฐ没有人的地方安静一下，然后他还是会回家，继续成为一个ฐ好孩子。从小时候开始，他已๐经习惯了把自己心里的某种东西强行按下去，慢慢地，做大家都认为正确的事成为ฦ了本能一样的东西，有时也就觉得，也许自己天生就是个好孩子。
纪廷连忙摇头，认真地说：“我可不行，早恋是影响学习的。”
“接受她？”纪廷愣了一下，条件反射似地回答道：“怎么可能，这不是早ຉ恋吗？”
这个时候，纪廷以前看过的《聊斋》情节不禁在脑海ร里一幕幕重放，绕是男孩子，也不禁毛骨悚然。他本想离开，天性的好奇心却驱使他往前走了几步，绕过一坡月季，
纪廷忙松下自己้拨开枝叶的手，转身落荒而逃，直到เ确定把那一幕抛在脑后，仍止不住地感到羞赧，他这个ฐ年纪，已经大致可以猜到自己撞见的是什么。
止安失笑，又装作正色地问：“那你是想要把这些时间平摊到每天一点点，还是积蓄在一起一次用完。”
他想了想，“我希望把它无止境地拉长。”
止安摇头下床，“人可不能太贪心。”
“那你呢？”他跟着她走到画夹前，看着她拾起画具，固执地问。
“我啊？”止安作思考状，然后笑道，“我才没有你那么傻，又不是挤牙膏，挤一点就少一点。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你怕用完的话，那ว现在就用节省一些，你跟着我干吗。”
“我看你画什么。”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傻，忙岔开话题。
“帮有钱又自恋的人画自画像呀。”她低头调色。有时候她也会从老师那接一些指定的创作，权当练笔，也可以增加收入。
“不需要对方坐在你面前吗？”纪廷看着画ฑ问道。
“有时需要，不过也有突发奇想，比如这位，说照着人来话还不如去拍半身像，就是要来点抽象的、特别的，神似形非的，哈哈，有点意思。我也真不喜欢对着模画画，尤其是专业的人体模特，脱了就往那一坐，怪僵硬的，还不如看石膏像，偏要价高得很，轻易找不到。”止安说。
纪廷看着她手上的动作，随口说道；“我也可以给你做模特呀，你也画画我。”
止安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忍住笑道：“人体模特可都是要献身艺术，能脱的都脱，你行吗？”
他果然脸红，不再出声，她也就不再理会他，过了很久，她都快忘了刚才说的话，他才闷闷地说了一句，“要是你一个人画的话，其实也不是不行。”
止安愣了半秒，开始弯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