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有路人经过,看见他们这一蹲一站相视而笑的模样,不由得也打趣,“看这小两口……”
他心里有事,就连眼前的路上低洼处有一小片雨后的积水也没有留แ意,自己是本能地绕了过去,忽然才想起止怡是看不见的,等到想要开口提醒她时,她已经不小心前脚๐踏了进去。积水打湿了她的鞋子,也溅到เ她淡色的裙摆上,她反应了过来,小声地惊呼,纪廷忙牵着她离开积水处,看到她染上脏污的裙子,又是抱歉又是惋惜,止怡摇头说没事,“看不见有看不见的好,哪里都敢走。”她笑着说。
也许天就要亮了,如果一个人的世界ศ里永远只有黑暗,怎么辨别晨昏?
止怡,她的姐姐,她和这个“家”最深的牵连,惟一一个ฐ毫无条件,不计代价爱她的人。
“你要去哪里?”止怡还没有开口,泪已经留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的话,止安的步伐慢慢地缓了下来,她在那个拐角处回过头,夜色里纪廷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那个ฐ她影子被路灯拉得格外孤清。
她不肯放过他,把自己的一只手抵在他的胸口,“就算谁都说你是个乖孩子,说你是个ฐ正人君子又怎么样,你摸摸你自己心,问问它究竟在想什么?你连自己的欲望都不敢承认,这样算什么男人?”
止安见他依旧沉默,摇了摇头,半蹲在他膝前,双手置于他的膝上,无比认真的直视他的眼睛,“真的,纪廷,你到底累不累,你这样地压抑自己,从来没办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滋味?”
纪廷觉得,有时学习这种东西也是要顺其自然的,没有人规定一个人必须成绩优异才能得到幸福,甚至很多人看得比天还重的高考也未必是一个ฐ学生惟一的出路。像止怡一样,她成绩从来就不是很好,高考也未必考上好的大学,但这都不影响她与世无争的快乐。他喜欢看止怡专注地看着金鱼时的样子,表情安详而温柔,明明是受命来辅导她功课的,可他往往不忍心让她强打精神听那些枯燥的解题步骤,宁愿跟她一起沉浸在鱼的那ว个无声世界ศ里。几颗鱼食投下去,飘在水面,慢慢地晕开来,间或会有鱼窜起,神速地张嘴吞下,然后继续悠游,只余水心微荡的涟漪,止怡低着头,长长的头发垂了下来,随着她的呼吸,也在无声地摇曳,纪廷的心中也如同鱼儿游荡过的水面,缓缓涟漪。在发丝的阴影里,她的面容也有着柔美姣好轮廓,从他的角度,对着光线,有时还可以看到เ她剔透的皮肤上附着的细细的绒毛,要是这么专注地看着她,一直那么看着,纪廷会想,谁说她跟她一点也不像。
在女孩子里边,他也有比较亲近一些的,比如说止怡。止怡上高三了,18岁的她在纪廷面前反倒没有了半大不小时候的别扭,虽然不会再像孩童时候那样朝夕相处,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是没有别人可以替代的。
纪廷见怪不怪,校园后山这样的情侣比比皆时,本想走开一点,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有段时间,他经常跟止安一起,专门以恶作剧地破坏别ี人的好事为乐่,不由觉得有点好笑,玩心顿起地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发现那两个ฐ人居然都穿着附中ณ校服……其中一个的背影他说不出的熟悉。
纪廷看着她朝他挥了一下手,有点小慌张的小步跑着离开,再次失笑。止怡也长大了,她不再是那个以前老黏着他的小女孩,他不理解为什么她跟他好像越来越疏远,少女的心事总是让人猜不透,第一次遇见她时,她在暗里哭泣的那一幕仿佛还在眼前,他曾经许诺要一直保护她,也许,她并不需要他的一直保护,总有一天她身边会出现真正守护她的人。
当然,让街坊的妇女同志们那么เ憎恶她的原因,除了她的容貌和脾ຆ气,更多的是因为她们家里半大不小的儿子、孙子,偏偏就吃“小妖精”那一套。小时候跟止安泥里水里玩闹的男孩们,现在大多都成了在她面前红着张脸的傻小子,就连曾经被她骑在身上狠狠揍哭过无数回的小胖子,搜罗到เ什么好东西,也整天思量着怎么样才能让止安收下。
止安看人的时候,总喜欢微眯着那双漂亮狭长的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的人,脸上永远是懒懒โ的,无所畏惧的神情,所以即使她从小成绩优异,也不是个ฐ在大人那ว里讨喜的孩子,尤其是教工ื宿舍区那些年老的街坊阿姨ถ,她们喜欢在茶余饭后用嫌恶而惋惜的口气谈论顾教授家的小女儿,在她们看来,小小年纪长得如此耀眼,一双眼睛像要把人的魂魄勾了去,这本身就是种原罪,何况性子更是张扬放肆,完全就是个不安定的因素า。
一向很少对她说重话的汪帆也开口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不激你纪廷哥哥,他也不会一口喝下去。”
纪廷正要把酒杯放下,止安却探过身来,拿起他的酒,“我看看,到底酒有多好喝。”顾维桢皱眉道:“小女孩子不准沾酒,像个什么样子。”止安撇撇嘴,还是把酒杯放到唇边添了一下里边的液体,然后咂舌道:“也没什么嘛,不过就是这个味道。”说着用手背拭了一下嘴唇,把酒递还到เ纪廷面前,扬着眉,笑着看纪廷,像是无声地挑衅。纪廷接过酒,闷声不吭地仰头一口喝下,他没有料到酒会有那么辣,呛得咳个ฐ不停,徐淑云和汪帆一阵手忙脚乱ກ,又是递纸巾,又是给他拍背,止怡忙给他拿了杯饮料。
纪廷看着止安和止怡,不禁困惑,原来他真的认错了人。
止安没有再顶ะ嘴,但脸上全是不以为然的神情。
“既然这样,也好……你如果去了那边,也要争气。”出乎意料é地,纪培文接受这件事远比纪廷心想的要容易。
“你……唉!”徐淑云着急地朝丈夫张了张口,终究无奈,看着儿子,眼眶都有些微红,“就算去,也不用立刻就走的吧?”
“如果顺利ำ的话,估计也就是下个月的事情。”
“这么快?”徐淑云更觉难以接受。
“妈,别这样。”看着母亲的样子,纪廷莞尔,也带着几分歉意,“我又不是到什么天涯海角一去不复返了,g市也不是很远,有什么เ事我随时都可以回来,您不也经常到那边的学校出差、交流嘛ใ,过去看我也很容易呀。”
“纪廷,真的要去吗?”说话的是汪帆。
纪廷仿佛对她这一问并不意外,“是的,汪阿姨,只是以后就不能ม像现在这样经常去照ั顾止怡了。”
汪帆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说道:“止怡我们可以照顾ุ她,但你这一去……”
纪廷却看向止怡,一如往常那样带着亲昵的笑意,“止怡,我这一去,回来的时候你要是有了小男朋友,一定要介绍给纪廷哥哥认识呀。”
“你的意思……”
“妈!”止怡打断母亲的话,抬起头来,笑着对纪廷说,“纪廷哥哥,你去那边的话,一个人的时候一定要保重身体呀。”她笑得灿烂,可眼里强忍的水光闪烁谁都看在眼里。
饭后,汪帆和徐淑云在厨房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顾维桢和纪培文照旧对弈,可两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炮吃了纪培文一子后,顾ุ维桢清了清喉咙开口说到,“培文呀,汪帆她性子直,说话也是莽莽撞撞的,你们不要笑话。”
纪培文苦笑,“你这是哪里的话,我们还说这个?其实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原本我也以为ฦ可能要跟你做上儿女亲家了,依我们两家的关系,这是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孩子长大了,他们有他们的想法,这种事情,我们为人父母的,也不便插手过多。”
“说得也是。”顾维桢叹息,“纪廷这孩子,什么เ都好,尤其是对止怡一向也是照ั顾有加。止怡那傻孩子,那点心思相信你们也是看得出来的,原来还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一桩好事,没想到原来纪廷……儿孙自有儿孙福,事到如今,也自能说顺其自然了。”
纪廷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旁้,他知道自己้饭桌上的一番๘话必然会引来涟漪,这是意料中的事情,他手里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最心爱的东西,想起了半个ฐ月前自己和陈朗的一次偶遇。
两人淡淡地寒暄,不冷不热的客套言语,然后纪廷略带歉意声称还有事,先提出告别。他说过了再见之后,陈朗看着他,似笑非笑,“纪廷,你还是老样子,你就不想问问我在那边遇见了谁?”
他没有问,只是笑笑走开,只有自己知道,在那句貌似无心的话之后,他一颗心如落入了沸水里,他没有想到เ陈朗会用这种方式来挑衅他,一直都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原来连他都可以轻易地看穿。
他背对着房门口,听到了轻而缓慢的脚步声,“止怡……”他回过头去,起身扶了她一把,让她坐在自己刚ธ才坐过的椅子上,自己则坐在床沿。“有事吗,止怡。”
“没事,想到过不了多久你就要走了,想抓紧时间再跟你说说话。”她带着点俏皮地笑意。
纪廷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从小时候起,好像我都永远处在一个需要照ั顾的角色里,真想看一看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纪廷哥哥,你知道吗,我羡慕止安,也羡慕你。”她的手无意识地触摸到เ桌上的一样东西,像一张略厚的纸,有着微微凹凸的触感和密布的仿若修补的痕迹。
“一幅画?”她随口问道。
“是的,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