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真还在尚食局的时候,就曾经看到เ过长顺被路过的某位主子叫去充当踏脚太监,那样瘦弱稚嫩的身体被趾高气扬的主子全然不当回事地踩了下去,可真正被践踏的分明是人的尊严。
容真扶着她的手,却朝着旁边一跃,自己跳了下来。
裹霜将筷子呈了上来,太后却扬起眉毛,摆了摆手,“一把年纪的老太太,这等甜食吃下去了腻得慌。”
太后没说话,缓缓睁眼扫视了一圈桌子。
淑仪自然知道在场的人心里是什么滋味,虽说在座的个个都是演技比戏子还要高明几分的主,但她还是从那ว些眼神里若有似无的嫉妒中ณ得到了满足。
嘴上说是面上无光,可那模样怎么看怎么神气,半点没有丢了颜面的样子。
得,还是自认倒霉吧。
从前面对着一锅子汤,你若是热了渴了、累了困了,还能朝它使脸色,反正汤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也不怕它找你麻烦。
门口的小太监见皇上出来了,忙拎着灯笼亦趋亦步地跟了上去。
他无语地揉了揉眉心,看了眼窗外都快黑下来的苍穹,又好气又好笑地放下了笔,“罢了罢了,朕真是忙糊涂了。”
容真忙道,“娘娘过奖了,奴婢何德何能。”
容真一边谢过淑仪一边低眉顺眼地站起身来,直觉这位主子不是盏省油的灯。
珠玉一愣,“这是怎么了?怎的好端端的问起这个来?”
关好门,珠玉这才收起笑容,关切地望着容真,“出什么เ事了?怎么这个脸色?”
跌跌撞撞地在长夜里狂奔了许久,眼泪湿了面颊๐,又很快风干,明明是夏夜,她却觉得冷得刺骨,寒意从脚趾爬上每一寸肌肤,然后没入心底,再无踪影。
脚๐步声终于不那么懒散,哪怕心里是怨声载道的,太监们仍是迫于无奈快步追了上去。
过了好一阵子,终于有太监前来传旨ຈ,容真从容地来到门外,恭恭敬敬地跪下身去,就听那ว尖细的嗓音公式化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宫女傅容真蕙质兰心,才艺群,即日起封为ฦ御前宫女,赐白银三百两,移居宣明殿,钦๔此。”
容真一下子愣在那里。
不是妃嫔,甚至连最低等的小主ว也不是,竟然是……御前宫女?
那ว么太妃那边,皇上打算如何交待?
下一刻๑,她回过神来。
皇上和太妃的交易必然不是一时的,她如今就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最终能否登上妃位,全看太妃的表现。
皇上深谋远虑,一来答应了太妃,二来又将她挟制着,果然好手段。
可她坐在这宣明殿里安静地揣摩着圣意,后宫却是流言四起。
主子们的眼线遍布八方,自然知道昨日皇上从太妃那ว儿离开时带走了一个宫女,这宫女不是别ี人,正是一月之ใ内从尚食局出来,连续被淑仪、太妃和太后相中的人。
而如今一道圣旨下来,连皇上都相中了她。
这该是怎样的好手段?
此刻,淑仪已๐在折芳居外站了很长时间,值守的太监通报以后出来回禀,说是太妃娘娘尚未起床,还请淑仪先行回宫。可淑仪一声不吭地站在那ว里,铁了心要等到太妃。
折芳居内,太妃漫不经心地任秋姑姑为ฦ她用棉布缠起染了凤仙花汁的指甲,看了眼秋姑姑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道,“怎么,想问哀家为ฦ何不见她?”
秋姑姑垂着头,“奴婢愚钝,难以揣测娘娘的意思。”
太妃笑而不语,又过了好一阵子,才淡淡地吩咐道,“行了,让她进来。”
秋姑姑出去跟门口的太监说了几句,淑仪终于踏进了殿门。
太妃抬起头来,看了眼面色不太好看的淑仪,笑道,“淑仪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可是昨晚没睡好?”
淑仪垂眸,神色郁郁๗,“太妃娘娘明知臣妾心思,还请娘娘为ฦ臣妾解惑。”
太妃也不与她打什么太极了,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哀家知道你怨哀家把容真送给皇上,但哀家自有打算,并不是针ฤ对你。”
淑仪没什么เ头脑แ,顶多有点小聪明,深谋远虑这种东西不适合她。
她能ม走到如今这一步,已经是太妃努力的结果了,要想做皇上的枕边人,却是容真更适合些。
淑仪咬唇直视太妃,不服气地说,“娘娘昔日答应臣妾的爹,说是要将臣妾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助臣妾在这后宫里平步青云,享尽恩宠,如今却为何忽然变卦,去栽培那区区一个宫女?”
太妃扬起嘴角,“哀家说了,这是哀家的打算,与你无关。容真是容真,你是你,哀家并没有舍弃你而选择她。淑仪,你先回去吧,哀家不想多费唇舌。”
这下子淑仪气急了,她有些恼地盯着太妃,常年身处上位而养出来的脾气有些作,但碍于太妃的身份却不好撒气。
不过区区一个ฐ太妃,皇上尊敬她,她还真当自己是太后了?
这么些年来,淑仪还指望着她能帮自己越爬越高,可到头来仍旧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淑仪,而她如今却要撒手不管,另外栽培心腹,这叫淑仪怎能不气?
淑仪一时气急,冷笑一声,也不顾其他了,“太妃娘娘,臣妾是由您带进宫的,一向尊敬您,敬您为ฦ母亲。可把容真带出尚食局的是臣妾,把她交给您代为看管的也是臣妾,如今您夺走臣妾的人,还拿去当做自己้的心腹,这样做是否有点欠妥呢?”
太妃的笑容慢慢地隐没在唇角,哪怕看上去依旧高贵温和,眼神却冷了下来,“你口口声声称自己้臣妾,可你是不是忘了是谁给了你今天的名分和地位?”
淑仪不服气,冷冷地说,“太妃娘娘把臣妾带进宫,自然功不可没,可赢得皇上垂帘的,诞下小皇子的,都是臣妾,太妃娘娘难道想把这些功劳也一并揽过去不成?”
太妃看了她片刻,重新า笑了起来,“好,好,如今你是淑仪了,还有自己的儿子,哀家不过是个ฐ毫无权势空有其名的老太婆,你自然是看不上哀家了。既然如此,那哀家也没必要理会你了,你说得对,容真比你聪明,也比你有城府,哀家本无意让她取代你的位置,可你非要逼哀家,那ว哀家就顺ิ了你的意,让她成为哀家的新宠吧。”
此话一出,淑仪脸色骤变,“太妃娘娘本意如此,臣妾无能为力。只是娘娘看不上臣妾这淑仪之位便罢了,臣妾还有祁儿,他是皇上唯一的血脉!娘娘莫非真的连他也要舍弃了?”
她心中有些凄惶,因为太后视她为眼中钉,若是太妃也抛弃了她,她才真真是除了一个儿子以外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