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来吧。木都格今天醒了吗?”
新一天的光明在永生天的恩赐下莅临草原,为鲁勒浩克带回安心的娜音巴๒雅尔,如同这半个月的每一天一样,结束完晨议,动身来到了她“未婚夫婿”的帐殿前。
我的劝告?满都斯楞好半天才想明白娜音巴雅尔口中的“劝告”是什么,随后气得暗暗咬牙。他之前绞尽脑汁的找理由让娜音巴雅尔招忽彦,是不让她用缓兵之计绕开乌ไ立坦的求亲,娜音巴雅尔倒好,反手便把他的话拖过来当了盾牌。本来娜音巴雅尔若上来就说自己้已经找好了忽彦,他还能用“国难之ใ际一心私情”给娜音巴雅尔上眼药,让娜音巴๒雅尔丢些人心不说,说不准还能把她自己定下的亲事给搅黄了。如今倒好,他们父子二人忙活半响,白给人留了笑柄,面子里子都让娜音巴๒雅尔赚了。这一刻满都斯楞甚至怀疑娜音巴๒雅尔是故意等人架好了梯子,才轻轻松松的宣告金刀有主,只可恨他满都斯楞做了那个搬梯子的傻子!
瞥一眼脸色难看的满都斯楞,娜音巴雅尔不想闹得太僵,有人替她唱过了黑脸,她不等满都斯楞说话就大度的摆了摆手,又道:“本宫是说过两漠重兴前不谈私情,要为ฦ大宏守身祈่福,所以私意里虽然对金刀新主ว有了想法,但本来是不急着说的。后来想想,满都斯楞首领ๆ之前的劝告很有道理,是本宫伤心得想岔了。父汗和王兄们在世时一直为本宫的亲事操心,本宫原就不该让他们回归永生天后还不得安心。”
想想娜音巴雅尔出场时争先向她匍匐跪地的人群,满都斯楞再羡慕,再嫉恨,也不得不认清,草原的人心在娜音巴๒雅尔身上,或者说还在巴鲁尔特、在天选家族身上。所以不想成为众矢之的的话,私底下可以做些动作,明面上却是再不甘愿也得低头。
腿都跪酸了的乌立坦,显然不算明白人。从满都斯楞站出来起他就听得糊涂,阿爸不是帮我找公主求亲的吗,怎么เ说到忠心上去了?而且公主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知道我们杀了呼德皇孙他们……
“这是我安然回到漠北的接风宴,说起来是因为你才有现在的宴会呢,他们之前一起敬你就是因为你是我的恩人。”
“你知道就好,这里除了你,只怕没人能说汉语吧。”
“什么人来了?”蒙木速突然握住了腰间的弯刀,他身后的部众也注意到เ了马蹄声,立刻涌ไ上半坡,围出了一个保护圈。
太过担心?娜音巴雅尔上药的动作微微停了片刻。之ใ前似乎……真有点……不过她不是草原上不怕流血不怕痛的勇士,只是个姑娘家啊……而且她之ใ前连马都怕,如今被狼伤了,这点担心,不算多吧……
“那就好。”
“我没事。你是不是找到踩脚的地方了?”赵羽努力不让声音中掺入太多痛楚,感觉左ุ手上的拉力轻了些,就势调整了一下身体。狼的确是聪明的猎手,估计是发现了她行动不便,刚ธ刚有一只从她背后的盲区袭来,等她发现后反手去砍时,还是晚了一步,后颈่被抓了一爪。
看娜音巴๒雅尔又有昏迷的趋势,赵羽咬咬牙挪动发飘的步子,好容易把她拖到湖边,脚๐底一软,两人都摔在了草地上。身下土地柔软,摔下来并不太疼,尤其鼻端越显充足的水草气息,让赵羽忍不住傻笑起来。她轻推两ä下将身上的娜音巴雅尔安置一旁,缓了缓力气,往前爬了不两步就探到เ了湖水,指端清凉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疏通了整个身心的倦怠。嘴角傻笑更深,赵羽动力十足的支起身体来,捧水扑了扑脸振作精神,又强压下将整湖甘泉都装ณ入胃袋的贪婪,只是饮了一捧,然后摘了腰上空置太久ื的水囊,灌满之后爬回了娜音巴๒雅尔身边。
“又是海ร市蜃楼吗……”娜音巴๒雅尔吊在赵羽脖子上,便是脸颊受到拍打,也只是勉强抬了一眼。
娜音巴雅尔……你真没用……
没有水,早晚也是一死,与其窝囊的渴死,倒不如让沙暴将我带回给永生天!
的确,比起自己一个ฐ人,把这个会武功的人留下来多少是个照应。不过蓝眼女子想起自己之前对人家的态度,现在要说挽留的话,脸皮难免有些发薄,是以赵羽的识趣走开,让女子很满意。只是调整好心绪后,她发现赵羽还在刨土,忍不住问道:“图娅和达塔都埋好了,你还挖什么?”
最后一捧白沙洒上图娅ๅ的墓穴后,蓝眼女子也不看赵羽,抿唇说道:“你不用走,可以和我一起……”
“主ว人放心,我知道他们可能ม在西边放了圈套,故意放我们过去,方แ才我发现他们西北方向也还没来得及堵上,已๐经转过来了。”
从前只是作为一个浅薄的旁观者,冷漠的旁้观着史书上的战争和死亡数字,所以哪怕赵羽之前大胆的猜到了“难民”,也只是让她愈发感念救命恩人的善良,直到เ此时经历着屠戮,甚至成了待宰羔羊中的一员,她才体味到那句——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嘶哑的嗓子没能将赵羽的不解成功转换成语言,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下意识的打算起身找水,才撑了撑胳膊就发软摔了回去。
尽管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疲乏,赵羽还是艰难的撑开了眼皮,只是光明并没有迅速到来,恍惚了许久,她才勉强看清了晃晃悠悠的头顶,所躺之处也晃荡得人骨头发疼。
娜音巴雅尔顺口而出的责问并不严å厉,她完全没有想到会引起吉仁的惶恐认罪,以至于走出很远后才反应过来。回望趴伏在雨幕中不停颤抖的女奴,娜音巴雅尔有些疑惑,她没有虐待奴隶的爱好,甚至在民间都颇有些宽仁的名声,真的很少看到别人对自己恐惧至此。吉仁之ใ前回话的声音就有些发抖,娜音巴๒雅尔只当她老实人天性胆小,可现在瞧着,一句不痛不痒连斥责都算不上的话就把她吓成了这样,也太……“只在认主时见过安都大人一次”提醒了娜音巴雅尔,她心眼一明,眼神却随之一黯。
是了,问题是出在前日的鞭杀……
“起来吧,回去换身衣衫,再来伺候。”
鲜ຒ血淋漓的前例相去不远,自从娜雅公主大反常态,用“勾引木都格”的理由毫不留情的鞭杀一女后,人人皆知准忽彦安都大人是监国公主ว殿下放在心尖尖上的禁脔,容不得人半分觊觎。平日里巴๒鲁尔特老营里的各个女奴能离赵羽的营帐有多远就绕多远不算,便连赵羽帐内伺候的四位侍女,也是轻易不进赵羽的帐篷,有所召唤时她们也只愿候在入门处的屏风前,生怕多看安都大人一眼都会被公主视作“勾引”。
娜音巴๒雅尔到时便是如此,赵羽的三位侍女宁愿被雨水飘湿衣角,也选择守在帐檐下。见此情景,娜音巴雅尔的随从无需她吩咐,也自觉留在了帐外。
娜音巴雅尔心头微滞,入帐时却特意在音色中添上了少女呼唤恋人时独有的甜美,“木都格?找我有事吗?”
无人回应。
“木都格?木都格?”边唤边走,寻到เ赵羽床前,看到蜷缩抱头的赵羽时,娜音巴雅尔再也顾不得“只用猛戈ຖ语交流”的约定,换了汉话关切道:“赵羽,你醒着吗?怎么?又头疼了?”
“巴๒雅儿……,你来了啊……”疼痛的折磨让赵羽的嗓音黯哑得厉害。
看清赵羽苍白而痛苦的面色,娜音巴雅尔心一纠,仿佛是赵羽眉心深刻๑的“川”字烙上了她的心头,“只是两天少见了些,你怎么เ就疼成了这样?不行,非得找大夫给你好好瞧瞧了……”
“不是……”赵羽翻手拉住了欲要起身的娜音巴๒雅尔,只这一个简单的动作牵疼的臂上肌肉,就让她痛苦的“啊!”了一声,喘了两口气缓和了些痛苦后她才继续道:“不是找你喊大夫的……,书桌上的东西你拿去,看用不用得上……”
“书桌?”娜音巴雅尔纳闷。
“嗯。”
见赵羽又要忍痛抬手,娜音巴雅尔连忙阻止,“你别动,我知道了,我去拿。”
“这是……?‘防治瘟疫扩散……的办法’?”
坐回赵羽床边后,娜音巴雅尔才细看自赵羽桌上拿过来的手书。辨认着那些墨迹所组成的方块字,娜音巴๒雅尔的眼眶渐渐发红。
“嗯,字不好,你凑合看,应该能有用。我这几天身上疼得厉害,写字效率太慢了,脑子里也跟浆糊似的,应该写掉了些……”
“你都成这样了,不好生保养自己,还写这些做什么เ!”半点没有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的高兴,娜音巴雅尔嘴上是诘责,通红的眼眶里却是争先恐后往下掉的泪珠子。赵羽没有谦虚,她那ว些波折笔迹构成的汉字,需要娜音巴๒雅尔费尽眼力才能勉强认出,却越发激发了她的泪腺。透过它们,娜音巴雅尔看见了赵羽战栗书写的模样。她这一笔一划写的哪里是字?分明是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