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娜音巴雅尔绕过赵羽，半点没有停步的意思。水没了，食物虽然还有，但早已经难以下咽了。她养尊处优的身体本就不擅长长途行走，缺水少食的在沙漠里走了这么多天，如今每一步都是在用意志做支撑。她不敢停下来，怕停下来后就再也走不动了。
世间难买早知道！赵羽啊赵羽，你总归还是想活的，事已至此，虚伪的故作高尚，当个马后炮，又有什么用？在心内自嘲的苦笑一记，赵羽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说……我们能从这沙漠里走出去吗？”
“我喝！”赵羽与那ว双天空一样深邃的眼睛对视了许久，直到察觉到蓝眼女子手指的松动，她不敢再挑战对方แ的耐心，接过水囊往嘴里灌了一口，这才无奈道，“这总可以了吧？”
“别ี，别ี，千万别ี！大姐，你这么浪ฐ费，我岂不是白渴了自己้两ä天，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知不知道有水不能ม喝有多难熬！”生怕蓝眼女子再加大倾斜角度，赵羽连忙托住了她手上的水囊，满脸纠结成了苦瓜。
赵羽皱眉，“什么เ意思？”
“你的眼睛也是好的！？”
接连的叹气声，让盲女“看”向了赵羽。
还有，那天那些零碎片段和老和尚的声音，醒来第一天就害自己再晕倒了，后来她又试着回想过几次，可每每都像是有凶兽闯进脑海ร，撕裂般的痛楚，根本无法忍受。也不知那些是梦，还是新身体残留的记忆。总之ใ不管是什么，被那强烈头痛折磨得心有余悸的赵羽都不敢再强行探究了。
狠狠的蹭了蹭眼睛，确定面前的湖水不是幻觉，赵羽才兴奋的拍起了肩上的娜音巴雅尔：“嘿！巴……巴๒雅儿！快看！湖水！湖水！我们走出死亡沙漠了！”
“又是海市蜃楼吗……”娜音巴雅尔吊在赵羽脖ๆ子上，便是脸颊受到拍打，也只是勉强抬了一眼。
“这回不是……巴雅儿？巴๒雅儿？”
看娜音巴雅尔又有昏迷的趋势，赵羽咬咬牙挪动发飘的步子，好容易把她拖到เ湖边，脚๐底一软，两人都摔在了草地上。身下土地柔软，摔下来并不太疼，尤其鼻端越显充足的水草气息，让赵羽忍不住傻笑起来。她轻推两下将身上的娜音巴雅尔安置一旁，缓了缓力气，往前爬了不两步就探到了湖水，指端清凉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疏通了整个身心的倦怠。嘴角傻笑更深，赵羽动力十足的支起身体来，捧水扑了扑脸振作精神，又强压下将整湖甘泉都装ณ入胃袋的贪婪，只是饮了一捧，然后摘了腰上空置太久的水囊，灌满之后爬回了娜音巴๒雅尔身边。
赵羽将满是水润清爽的双手拍打在娜音巴雅尔脸上，又将水囊送到เ了她嘴边，声音也是水色润泽后的清亮，“巴๒雅儿，醒醒，你感觉到了吗，这回不是海市蜃楼ä，真的是湖水，还有草，我们真的走出呼勒额苏了……”
巴雅儿？是叫我吗？
哪怕被人错叫了名字，娜音巴๒雅尔也得承认，伴随甘霖降临的欢愉呼喊，是她此生听到的最美妙的声音。她迷蒙疲倦的眼神渐渐聚焦，看着头上清逸的笑颜，又慢慢失神……永生天，是你派她来救我的吗……
“可算醒了。”赵羽松了口气，将水囊从娜音巴雅尔嘴边收回来，又倒了点水拍打在她脸上，然后躺倒在了她身边，“再帮你浇点水清醒清醒，我们才走出沙漠，水一下不能ม喝太多。嘿嘿，反正我们现在有一大片湖水，不用着急。”
“嗯。”
听到เ同伴应声，赵羽放心的闭了眼睛，在水畔ึ清风下惬意的感受着劫后余生的欢喜。娜音巴๒雅尔偏头看了看她水光月色中柔和的侧脸和嘴角洋溢的弧度，又转头看向了星空，片刻๑之ใ后，也跟着合上了眼皮。
假寐良久，呼吸间不再是大漠沙尘，水草宁和的生命气息安抚着每一寸肌骨，整个身心也随之慢慢复苏了生气。
“赵羽，我不叫巴雅儿。”许是不想搅扰久ื违的安宁，娜音巴雅尔的声音放得很轻。
“啊，那ว个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你名字太长了，我只听过一次，之前急着喊你，真的想不全。”将睡未睡的赵羽迷糊听到เ了耳畔的低语，却依然舒服得不想睁眼，回应完后她才反应出尴尬，半撑起身体直视上娜音巴雅尔的眼睛，诚恳的补充道：“真的很抱歉。要不这样吧，你再说一次，我保证下回不喊错了。”
无言对视，娜音巴๒雅尔微微垂下眼皮，手撑草地，坐起身来。
“不用了，巴雅儿也挺好听的。”
似是感怀又似是叹息的声音被水岸的微风卷起，轻轻飘进了她身后的呼勒额苏，消散无踪。
告别死亡沙漠的阴影浅眠半响，赵羽也觉得精神恢复了许多，见娜音巴雅尔起身，她也一咕噜坐直了。“你真的不介意？你还是再说一次吧，巴什么เ巴雅来着？”
“巴鲁尔特·娜音巴๒雅尔。”如赵羽所愿，娜音巴๒雅尔用猛戈ຖ语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全名，免了她极力回想的纠结。
“这……我记得你上次好像不是这么说的，说得也没这么เ快。”赵羽瞠目结舌，注意到对方แ的蔚蓝眼睛没了白日的深邃与浩渺，反而有一抹映照ั星辉的顽皮色彩，又迟疑问道：“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娜音巴雅尔强忍笑意，一本正经的摇头，“没有，我的贵姓尊名用我族的语言就是这么说的。”
我的贵姓尊名？
赵羽愣了三秒后卡壳的神经才连通，“噗嗤”一乐่，笑得肚子都疼了。
“你笑什么？”娜音巴雅尔觉得莫名其妙，看赵羽笑得喘不上气，想了想还是起身帮她抚背顺气，还递上了水囊，“别笑了，才从呼勒额苏捡回来的命，你不想要了吗。”
“谢谢。”赵羽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经不起这么大笑消เ耗，缓了缓气喝了水，才对明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แ的娜音巴雅尔解释道：“‘贵姓尊名’不是你那么用的，这是敬词，是拿去用在别ี人身上的，不能说自己。”
“汉话真是麻烦。”娜音巴雅尔神色微窘，嘴硬一句后倒是不吝请教，“那我该怎么说才对？”
赵羽在现代用谦敬词的机会也不多，她挠头想了想才说道：“非要用谦词的话，用‘陋姓贱名’吧，这个应该可以。”
“陋姓贱名？”
娜音巴雅尔让新า词汇在舌尖转了一圈，品位到เ它的谦卑后摇了摇头，“不好，巴๒鲁尔特是草原上最高贵的姓氏，我的名字也……”
一语惊醒梦中人，赵羽一拍脑门，了悟道：“我知道了，我就说你汉语这么好，怎么用错了‘尊名贵姓’，你那天说自己是公主ว的，估计是教你汉语的人觉得你用不上这个？”
娜音巴๒雅尔眼神一黯。姑母，娜雅无能ม，辜负您的期望了……
“对不起……你的国家？”
娜音巴雅尔苦笑一记，“你应该知道的，公主都落魄成了我这样，国家自然好不到哪去。我的国家被华朝打败了，连国都都被华朝攻占了，群龙无首，西武又来趁火打劫，大宏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国难，如果不是有大漠隔着，也许连漠北都……难逃劫难。”
虽然“国难”比赵羽想象中ณ的“亡国”强些，但她蠕动喉咙时，还是觉得对娜音巴๒雅尔来说，所有的安慰话都太单薄，终究选择了沉默。
娜音巴๒雅尔绕过欲言又止的赵羽，走到湖边，掬一捧清水洗净了脸上多日逃命的风尘，直起身来，遥望着苍月之下隐隐可见的草原轮廓，继续说道：“没事，你不用替我难过，不管怎么样，至少漠北还在。连从来没有人走出来过的呼勒额苏我们都能闯出来，我相信大宏的一切也一定都会好起来的。你可能ม不知道，我的父汗去世后，最小的哥哥做了汗皇，前不久的萨切逯大会上，他和我所有的哥哥，还有我所有成年的侄儿都死在了塔拉浩é克。能代表天选家族站出来稳定漠北的只有我了，所以我必须回来。所以，我很感激你，赵羽。如果不是你，我回不到漠北。还有，我早ຉ该对你道歉的，我不该那么怀疑你……”
赵羽连忙摇了摇头，想起娜音巴雅尔背对自己看不到，改而张口，“不用客气，你一个人也不容易，又是落……公主ว，有点防范心正常，我理解。”
“多谢。”娜音巴雅尔转过身来，展颜一笑。这一次，她很自然的吐出了她的身份绝少用到的谢语。
“不用这么客气。”赵羽有些不自在，本就没穿惯胡袍的她摆完手后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倒是不小心碰到เ了腰上的袋囊，让她找到เ了转移话题的机会，“对了，你饿吗？之ใ前水不够，肉干都没怎么เ吃，还剩了些，现在吃点？”
“也好，许久没有好好进食了，我们一起吃点。”胃腑习惯了空虚，娜音巴雅尔一时间并没有觉得饿，看出了赵羽的不适她才没有拒绝，尤其瞟见赵羽左手腕口处用作包扎的布巾，她眼波微晃，点头接过了赵羽递来的干粮口袋，挑了一块稍微松软些的肉干递给赵羽，这才自己拿起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