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讲我为妹妹一身的病
林黛玉就是处在这样一种状况。他们做灯谜的时候有两句诗——在《红楼梦》多数版本里说那ว首诗是薛宝钗做的但也有版本说那首诗是林黛玉做的——叫“焦首朝朝还暮暮煎心日日复年年”说我这脑แ袋呀都烧焦了这炷香从早烧到晚从晚上烧到เ早ຉ上我的心就被火被这种不安被这种痛苦煎æ熬。这两句诗不管是薛宝钗ู做的还是林黛玉做的我觉得它描写出了林黛玉的心情太痛苦了在这样压抑型的社会里压制机器的首要职能ม尤其是要压抑女性首要的首要则ท是压抑少女。这是什么เ样的混账文化啊在这样一个意识形态和社ุ会里爱情使人变成天使爱情使人美丽爱情使人变成疯子爱情使一个人失去了正常的心态爱情使人变成魔鬼、厉鬼。因为他觉得他所要的东西他得不到他越是想得到就越是得不到เ。贾宝玉越是对林黛玉好越是说出了林黛玉最想听的话所谓你的心我的心、我的心你的心越是说得林黛玉动情林黛玉就越痛苦。当他说得这么好这么เ动情时林黛玉最自然的一个要求就是希望和贾宝玉能够永远结合不管从感情上到过日子上、从身体上到เ精神上能够合而为一。但是她觉得这做不到เ这不可能ม。所以她得到的越多她的期盼越高；她期盼越高她就越痛苦。
以天命名的词汇还有天理、天谴、天威、天命、天运、天时、天庭、天意、天成、天禄、天心……细细研究这些词我们会咂摸出其中所说天的至高无上、至大无边、至强无比、先验的、与生俱来的、不证自明的、普适的等等含意。那么เ我说黛玉宝玉是天情也就够分量了。
所以爱情确实是一个文学艺术无法回避的、非常钟爱的一个ฐ题材。《红楼ä梦》一上来已经宣告说我这个书大体谈情。在《红楼梦》这支曲子里也是一上来就说“开辟鸿蒙谁为情种”。开辟鸿蒙就是开天辟地时期中国的说法就是从盘古开天地时算起从基督教来说就是上帝ຓ创世从科学的发生学来说至少应该从地球上有了人类或有了生命时候算起就出现了情种——钟情的人即怜香惜玉的男子与多情思春的女子用歌德的说法则是“哪个女子能ม不思春？哪个男子能不钟情？”《红楼梦》曲子是问这个情种是怎么เ来的？怎么形成的？它也讲要大写特写爱情。
在中国古代见过这种皇族高官场面的人极少可能去写下九流的小说只会写“大说”上书朝廷写策论文章写奏本写杂文直接干预时政介入治国平天下最多写到เ言志之诗已经了不起了。而写小说的人、说书人注意的是风月无边是眠花醉柳是剑冒白烟、阴阳八卦、邪ิ招秘籍是清官断案与赃官砍头反正你打死他他也不敢写、不会写、不想写与万岁爷真命天子家里有关的事情。
然后说是“一对对龙旌凤翣雉羽夔头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然后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过来……捧着香珠、绣帕、漱盂、拂尘等物。一队队过完后面方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鸾舆……”叫做“说不尽这太平景象富贵风流”。
由贾政主ว持由宝玉初ม稿由元春修改审定的大观园各匾额对于《红楼梦》的平台起了画龙点睛的作用例如潇湘馆、怡红院、芦雪庵……都离不开命名与修辞。这方面也包括时代不同了之后的各种伟人伟地伟大建筑。
大观园是私有或王权所拥有的山水园林是封闭管理的仙界是中国传统园林文化的顶峰是读起来令人眼馋咋舌流涎的好去处不知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才修造起来的。大观园又是贾家走向灭亡的重要原因它加深了贾家财政危机搞得更加捉襟见肘、入不敷出、寅吃卯粮、不择手段、人心不稳暴露出败亡之ใ相。
第四恰恰是在性的问题上我们传统文化中ณ某些部分显得尴尬、虚伪使得性对封建文化具有极大的解构性与破坏力。隐隐约约写出个秦可卿突然死亡你就甭想着贾府会有好事了你就可以想像贾府的道德败坏、意识形态崩溃、后继无人必将灭亡了
可是很奇怪毛泽东特别ี喜欢《红楼梦》他反复地讲《红楼梦》。在他的名著《论十大关系》里他曾经说过我们中国自己้并没有太多可骄傲的东西无非是历史长一点儿、人口多一点儿还有半部《红楼ä梦》。
这里要讲到与秦可卿有关的一些事。
然后王熙凤说了一大堆话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抹眼泪像是独角戏一个人什么都占全了简直她是满场飞占领了全部ຖ舞台、全部追光吸引了全部ຖ注意就像她是主角——你完全看不到凤姐儿有任何顾忌、任何收敛。用歌唱演员的行话王熙ກ凤算彻底抖搂开了、放开了、撒开了如入无人之境了。黛玉在旁边只能很礼貌地跟他们对付来对应每一个ฐ人。
贾母对王熙ກ凤的反应就更奇怪了——贾母一听到王熙凤的声音就告诉黛玉——她是我们这儿一个有名的泼辣货她是凤辣子你就管她叫凤辣子好了。这种话本来不太好听——说一个ฐ女性说一个二十多岁的女性是泼辣货——但在贾母的嘴里它变成了一个爱称、昵称就像一个母亲说自己的爱子是“小坏蛋”就像一个少女说自己的情人是“没良心的”就像一个男人说自己้的情侣是“小妖精”一样。她跟王熙ກ凤的关系特别近她过得着她才能ม这样说话如果换一个别人王熙凤早就火了生气了。
此后不久果然宝黛之情雷霆万钧๕越来越郑重沉重严å重变成了生活中ณ不能ม承受之重越来越像是拼了性命与命运与玉的符号的决一死战绝无弹性空间绝无退路与灵活余地了。宝玉本来就有性情太过、性灵太过、弗洛伊德太过、情商超标之痴疾的此时更是如他自己้所说每日丢魂落魄起来。他的妹妹情结变成了死结死症是拼了性命也解决不了的毒火毒焰。葬花后不久宝玉对“妹妹”明打明说要黛玉“放心”黛玉只能说自己不明白这放心的话宝玉说“好妹妹你别ี哄我……但凡宽慰些这病也不得一日重似一日……”而黛玉听了这话如轰雷掣电并认定宝玉的话是从肺腑中掏出来的。
宝玉更是如疯如魔如魇如梦紧接着他拿送扇子的袭人当做黛玉声称“好妹妹我的这心事……大胆说出来死也甘心”又说是“我为你也弄了一身的病在这里又不敢告诉人只好捱着。等你的病好了只怕我的病才得好呢睡里梦里也忘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