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翡心里不由得有些急了,尤其想起别人告诉她的那些个剥皮挖心的传说。
谢允的轻功不知师承何处,简直有点邪门,周翡怀疑他骨头里可能灌了好多气,飞奔起来完全不费力,就像一张被大风刮ุ走的薄纸,她本就有些追不上,还得扛着大刀干体力活,一时连气都快喘不匀了。
不远处的人好像顿了顿,大概是不想靠近这个痨病鬼,他嫌弃又厌恶地低低“啧”了一声,转道往远处去了。
周翡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去,只见这个ฐ最里面的黑牢里关着一个形销骨立的中ณ年男子,他整个人方才藏在阴影下,又无声无息,乃至于她完全没察觉到这还有个活物。
因为ฦ每次都是因为李晟那王八蛋没事找事!
谢允奇道:“怎么每次我见你,你跟你那倒霉兄长都能ม摊上点事?”
李晟心头仿佛长出了两根梗,硬邦邦地钻到了他喉咙里,又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李晟心里正有两重不是滋味,一重是他一时怯懦,差点放跑一个蒙面人,另一重则是周翡的刀——他自然看得出,周翡这天使出来的破雪刀跟那日在摘花台上的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李大当家传了她破雪刀。
镇上接头的当铺里早早给他们备下了车马,这一路山林匪盗虽多,但穷乡僻壤,大抵是欺软怕硬之徒,见他们似乎不好惹,不敢贸然下手。再者棺椁在侧,打劫打到一半,再翻出个死人来,未免不吉利,因此一路少有人打扰,走得顺ิ顺当当的。
霍家老家主霍善临ภ曾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江湖名宿,腿法独步天下。早年四十八寨老寨主活着那ว会,俩人曾有八拜之谊。
王老夫人点点头,脸上露出一点笑意:“这个ฐ丫头,还真是……”
“鸣风”是四十八寨中非常特殊的一寨,邪门得很,这一支的人从来都神出鬼没,据说投奔四十八寨以前,是一伙天下闻名的刺客,他们精于机关与种种秘术,洗墨江中的牵机就是鸣风一脉ำ的手笔。
李妍:“……”
李妍当场吓疯了:“哥!大哥!亲哥!饶命啊!杀人啦!”
然而她的心还没完全落在胸口,谢允便重新被三个ฐ剑客追上,他蓦地将手一抬,周翡精神一震,等着看他的高招。
周翡吃了一惊,手中铁ກ莲子差点甩出去,便见那谢允竟如风中飘絮似的,凭空往上蹿了三尺有余,身法漂亮得流云飞仙一般。
李瑾容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李晟嗓子一哑,愣是没敢再多说一个字,只好无奈地看了周翡一眼。周翡可不敢吭声,她感觉自己不管跟李瑾容说个什么,结果都总能适得其反,好事也能让她说成坏事。
不过她也还是四十八寨的大当家,再欣赏感激,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我们这里除了山还是山,多蛮夷少教化,弟子也大多粗陋愚笨,实在没什么好风景,谢公子深夜到访洗墨江,想必不是为了看江景的。”
随后,周翡头也不回地又离开原地,蜻蜓点水似的起落几下,转眼已经到了江心。
李晟在旁边有些犹豫不决地皱起眉,他生性谨慎保守,要他先走,恐怕能等到明年。周翡扫了他一眼,从麻绳上一跃而下,纵身跃至方才铁ກ莲子落水的位置。
所谓“激将法”,有时候真挺厉害,嘴里再怎么嚷“我不吃你的激将”,心里还是会气得轰轰着火。
周翡轻轻地皱了一下眉,感觉李晟是没事找事。
周以棠闻言,笑容渐收,有那么เ一会,他的表情十分复杂,目光好像一直穿过四十八寨的层层山峦,落到浩é瀚无边的九州ะ三十六郡之间。
她说得煞有介事,好像挺有感慨,周以棠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小丫头,连蜀山也未曾出过,也敢妄谈天下?还说得一本正经的……从哪听来的?”
周翡抬袖子擦了擦下巴上溅上的血,心里一点破开迷惑的快意来不及弥漫,一转脸已๐经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便拿刀背戳了谢允一下:“你一个就会跑的,快别废话了,躲开。”
她扒拉开谢允,两刀砍下关着那老道士的石牢门锁,正色道:“多谢道长指点。”
老道扶须微笑,十分慈祥。周翡本想再跟他说几句话,旁边忽然有个石牢中人讶然出声道:“可是阿翡吗?”
周翡吃了一惊,转头望去,只见一个“野人”扒在石牢门口。
那“野人”将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一掀,露出一张亲娘都快不认识的脸,冲她叫道:“唉,什么眼神,晨飞师兄都不认识啦!你怎么เ回事?为ฦ什么会一个人跑到เ这来?跟谁来的?你娘知道吗?”
原来这人正是张晨飞,王老夫人那ว失踪的儿子!她分明是追着李晟的踪迹而来,李晟至今没找着,反而叫她先找到了音讯全无的潇湘门人。
晨飞师兄行走江湖的时候,周翡还在寨中ณ学着扎马步,因此一直给当成个ฐ不能顶人用的小孩,周翡被他兜头扔了一大把问题,一时不知道该先说哪一个,便问道:“你们怎么在这?”
“唉,别ี提了。”张晨飞痛苦地舔了一口解药,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艰难地给她指着旁边的石牢,周翡砍断锁头,顺着他手指的方แ向往下找去,只见四十八寨丢â了的人在这里聚齐了。
原来他们一行人途径洞庭,听说霍老设宴,张晨飞等人本该去拜会,可是身负护送任务,生怕人多眼杂,贵客有什么เ闪失。张晨飞以为四十八寨中必会派人来,他办事妥帖,便派了个人去霍家堡迎着自家人,顺便汇报自己的位置。
谁知人一到เ霍家堡就给扣下了,他们一行隔日便遭了袭击,至今都没明白是因为什么!
再往里的一个牢房里关了三个ฐ人,一个ฐ面带病容的妇人,一个幼童,还有一个跟周翡差不多大的女孩,想是张晨飞等人千里迢迢从终南山接回来的吴将军家眷。
哪怕是将军家眷,平日里也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夫人少爷小姐,听见山谷里喊杀冲天,早吓得六神无主,忽然一大帮衣衫褴褛ນ的男人跑过来,也分不清谁是来搭救的,谁是不怀好意的,女孩吓得“啊”了一声,被那ว憔悴的妇人拦在身后。
谢允脚๐步一顿,没像给其他人那样把解药抹在门上,他十分君子地对那强作镇定的妇人见了个晚辈礼:“夫人,此地危险,怕是得速速离开,温柔散的解药恐怕卖相不好,烦请诸位忍耐。”
吴夫人面色苍白,艰难地万福道:“不敢,有劳。”
谢允三下五除二撬开了锁,没给周翡暴力破坏的机会,转头问她道:“干净帕子有么?”
周翡在身上摸了摸,发现还真有一条——是给王老夫人装小丫头的时候,随手塞在身上的,一直没用过,自己都差点忘了。
谢允低头一看,见那手帕折得整齐干净,一角还绣着一簇迎春花,似乎ๆ透出一股清浅的香气来,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直接开口问女孩要手帕十分唐突,好在他脸皮颇厚,忙干咳一声,没有伸手去接,只将手中的药膏递给她道:“掰一块,你送进去合适些。”
周翡见那女孩哆嗦得袖子都在颤,小孩要哭不敢哭的样子,便将长刀往身后一背,隔着干净的手帕掰了一小块药膏递了进去。正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长啸,那声音凄厉无比,好似荒原上的野狼长嚎,扎进人耳朵里叫人一阵一阵的难受,高低起伏三声,一个人影现身于山谷这一端。
那人实在太显眼了,一身红衣,夜色中像一团烈烈的火,转眼便呼啸而至。
“武曲。”周翡听见谢允低声道,“北斗武曲童开阳也来了。”
他话音没落,朱雀主木小乔猝然后退,两个人不幸挡住了他的去路,被他一手一个,统统掏了心出来,飞掠数丈,而他方才所在之处,那红影无中ณ生有似的骤然迫近,手持一把宽背大铁剑,重重的劈在地面上。
整个ฐ山谷似乎ๆ都在那剑出鞘的尖鸣声中震颤。
这世间罕见的几大高手显然都不怎么讲究,都是奔着要命来的,谁也不肯讲一讲“不以多欺少”的道义,场中转眼变成了二对一,“武曲”童开阳到了以后话都没说一句,立刻便开打。
木小乔不愧为赫赫有名的大魔头,身法叫人眼花缭乱,走转腾挪,一时间竟也不露败相。
这朱雀主极不是东西,乃是个大大的祸害,“北斗ç七星”周翡虽然不了解,但听四十八寨中ณ的长辈们提起,无不咬牙切齿,可见也不是什么好货,这两方你死我活地斗在一起,周翡一时都不知该盼着谁赢,心道:“我要是有本事,就把他们仨一起摁在这。”
可是一转念,又觉得自己这念头有点可笑——倘若她和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个有一战之力,眼下用得着这么狼狈地仓皇逃窜么เ?
她不由á得捏紧ู了手中的窄背刀,心里浮现出熟悉又陌生的不甘,忽然,一只冰凉的小手抓住了她的手肘,周翡愣了愣,原来是吴家小姐被尖锐的啸声吓了一跳,不由á自主ว地抓住了她提刀的手,是个寻求保护的姿势。
对上周翡的目光,吴小姐“呀”了一声,慌忙松手道:“对……对不住。”
李瑾容曾经言明,吴将军的家眷乃ี是四十八寨的贵客,这母子三人幼的幼,弱的弱,全无自保之力,沉甸甸地缀在她的刀背上,女孩那ว惊惶的神色撞进周翡眼里,莫名地把她方แ才那点妄自菲薄与浮在半空的不甘心扫空了。
周翡心道:“我要是都怕了,他们可怎么办?管他呢,杀出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