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栋家里‘三里不同俗’恁娘家离这里远点我也不知道那里的风俗习惯；可咱只能按这里的规矩来办。”一来到就坐在门口旁้边叼起旱ທ烟袋的韩明山终于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
身经百战曾替别人家操办过无数次丧ç事的韩明山终于迈着十分沉稳的步伐走进韩家。随后他的儿媳徐芳和几个ฐ近支还有刚刚装ณ上闪闪发光大金牙的韩振焘陪着他的母亲王香草得到消息后也纷纷赶了过来。
听了王大吹的这番话韩家栋更加感到和他脾ຆ气相投。
“工地上条件忒差我是怕耽误你养病。”韩家栋满头大汗边走边说。“咱俩家离得那么เ远还能碰到一块儿这就是人家说得缘分。你也不用骂誓咱都好好相处就是了。”
“好嫂子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以后也不敢了。俺栋哥回来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他。就他那脾气——”韩振焘低着头再次哀求道。
“韩振焘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这就把你给骟了。滚下去穿上衣裳。”蓝天秀尽管声音很低但口气却更加强硬说完还又把手里闪着寒光的匕首用力晃了晃。
“亲爱的秀啊那可使不得咱俩都走了那俺娘咋办？最好能想个两全其美的妙法。”韩家栋对母亲的一片孝心可见一斑。他又突发奇想“如果能开着坦克车在井下干活那你肯定就能彻底放心了。”
“到省城去盖高楼ä假如我正在云雾缭绕之ใ处一门心思地干活突然想你想糊涂ิ了一头栽下去那可就大麻烦了。我倒无所谓啥都不知道了可苦的是你和俺娘。”小两口又关起门商量起来。她让他赶快拿主意谁知他还是老调重弹。
蓝ณ光信和钱彩凤见韩家栋这小伙子举止得体、彬彬有礼体格和长相都没的说早就感到十分称心此时躲在卧房的门后面听见两人都含蓄地表了态便拉开门子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
“老侄子还等啥说说你的想法吧”
“他小子等着瞧到他娶ດ媳妇的那天有他好看的。”
“有个叫振焘的顶数他闹得欢一个劲地下黑手——”
韩家栋生怕大姐不会全力以赴去帮忙想给她施加点压力便把水碗往身边的桌子上一放一字一板地说道“大姐我也想好了这回要是再黄了我就去闯关东到死也不回来了。咱娘你就看着办吧。”
在胡大年的一再劝让下一直直挺挺站在屋当中的韩家栋这才慢慢地坐到เ椅子上。他接着接过大姐夫递过来的大半碗热水对着碗边嘘了嘘เ喝了一小口湿了湿嘴唇又开了腔“那媒人说了再等咱三天；就三天不然就让给别人啦。”
在莲花山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山口中闻名遐迩的老风口形若优美的乳沟跨度最大而海拔最低。因为两ä侧的山体起了兜揽作用哪怕山脚๐下只是轻轻的微风而到了这里却会变得呼呼有声。由于在树木生长的季节当地的季风都是东南风所以这里长在阳面的那ว些有把子年纪的松柏树在大风的撕扯下身子无不使劲往北倾斜着活像被一只只无形的巨เ手死死牵拉着形成了很奇特的风景。这里丛林茂密植被丰ถ厚自然成了许多野生动物的乐园。在人民公社解散以前住在山脚下的人们总可以扛上一杆猎枪半明半暗地跑到山上悄悄地来打只山鸡或者斑鸠野兔狗獾什么的回去或炒或煮再喝上二两那ว可是让所有的男人现在一想起来都会垂涎欲滴的美事。然而时至今日大片大片的山林全让石界划分得七零八碎被明码标价后统统以三十年不变的合同明确记在了承包人张三李四的名下谁若想再来打点野味解解馋那可就得小心点了。
可能感觉到对方แ不是地痞就是无赖那看山老头儿就此偃旗息鼓再也没了动静。
满怀着对妻子的怨恨回到省城的韩家栋既然明知已经戴上了绿帽子当然更不甘心继续给那个可恶的二舅子当出气筒。他见王大吹生活已经可以自理便放心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马大牙他们和蓝天银打完招呼就直接去了早已๐联系好的大鲁班建筑队开始在那里混饭吃。他在赌气离开家的时候韩母在他背后撕心裂肺的呼唤他听得一清二楚。他当时之ใ所以心硬如铁连头也没回是因为他认定她们婆媳俩串通一气合起伙来欺骗他遂对母亲产生了强烈不满。等后来冷静下来之后他便开始对年迈体弱的母亲牵挂起来。考虑再三他便以作为ฦ兄长对一直不开心的妹妹关心为借口给韩家唯一的才女韩翠玲去了信想从侧面告诉她他已另谋高就。按他的一厢情愿韩翠玲收到เ信后不仅会立即给他回信替韩家报个平安而且一旦有事情需要跟他联系她自然可以及时帮上大忙。
就在韩家栋给韩翠玲的信发走后不久王大吹终于找到大鲁班建筑工ื地谎称韩母正身患重病让他不要耽搁立即回家探望。
原来蓝天银接到韩母不幸去世的电å话后便派人四处打听韩家栋的下落。但是由于唯一知道他准确去向的王大吹恰巧ู搭顺风车回老家看望他的老爹去了所以尽管大家费尽周折可到底没有任何结果。几天后王大吹一回到工地听说韩家的变故后便不顾自己的腿脚还未彻底痊愈就在附近租了一辆自行车一个工地接着一个工地地打听这才好不容易找到เ他。
一听老母亲已大病了好长时间韩家栋顿时心急如焚马上请完假准备回家。他知道给母亲看病肯定需要钱又去银行把他的存款全部取出来带在身上接着马不停蹄地去赶火车。
韩家栋一路上恨不得插翅飞到慈母身边。在金沟站下了火车后他好话说了一大箩才在火车站外面勉强搭上了一辆往陈村送煤ศ的拖拉机。当他拖着困惫不堪的身子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自家的大门前看到崭新的大门上贴着表意十分明确的白纸条知道他这不孝的儿子回来晚了顿感万箭穿心。
强忍悲痛走进家里随后从蓝天秀嘴里得到的全部消息何止是青天霹雳。韩家栋一时欲哭无泪。他不顾疲惫和饥饿先挨家挨户去同门同宗的韩姓人家磕头致谢接着和蓝天秀一块去了韩氏墓地。他在父母合葬的崭新的坟头前长跪不起哭得天昏地暗。最后在蓝天秀的一再劝说下他才怀着悲怆的心情默默地离开了。
随后韩家栋来到了吴家。他进门就以带孝身份给吴长善赵兰香跪下磕头被赵兰香和吴大嘴慌忙拉了起来。他深知是他把自己的妹妹生生逼到了绝路上自责和悔恨就像饥饿的蚂蚁咬噬他本就痛苦的心。面对吴家人他心里更是充满了深深的愧疚。他刚在椅子上坐下便诚恳地说道“玲儿走了这一步我咋也想不到。”
“恁老韩家忒坑人了俺这亏可吃大发了。恁和老蓝家咋扯落我不管反正我拼上老命也要把俺妮给要回来。”吴长善木呆地坐在另一把椅子上不失时机地来了一段发自肺腑的宣言。
可是对平时嘴上就没有把门的吴长善此时的一派胡言乱语韩家栋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一直低着头坐在板凳上的吴大嘴倒是十分通情达理反过头来劝韩家栋节哀顺便照ั顾好蓝天秀好好过日子。韩家栋对已成鳏夫的妹夫顿生感激心想他吴大嘴除了长得不咋样还真是挑不出多少毛病来而妹妹活着的时候对他愣是喜欢不起来也只能怪老天爷不长眼。吴大嘴起身到เ自己的屋里去了一趟把韩翠玲的遗书拿过来递给了韩家栋。韩家栋虽然早ຉ就听说了遗书的内容但此时此刻把它捧在手里却是见字如面立时难过得泣不成声。不是怕自己的亲娘会伤心自己的妹妹恐怕早ຉ就自寻绝路了。赵兰香和吴大嘴都陪着韩家栋不停地落泪一个ฐ劲地劝他不要太难过。
见天色已晚韩家栋准备告辞便从裤ไ兜里掏出十块钱来对坐在旁边的吴大嘴说“妹夫我回来的时候也没来得及买啥子东西你给表叔和表婶买点吃头补补身子。”而吴大嘴执意不要。
吴长善见吴大嘴愣儿吧唧的还怕钱扎手一边在心里骂他是死心眼一边起身离开椅子一步窜过来伸手把钱抢了过去使劲攥在手里。吴大嘴让他把钱还给韩家栋；赵兰香也说在外挣分钱不容易而韩家需要钱的地方多着哩劝丈夫不要把钱留下。然而吴长善拿着妻儿的话全当耳旁风嘿嘿一笑转脸对着吴大嘴开了腔“这是恁哥的心意咱不能驳了恁哥的面子我说对不？恁爹不憨”
吴大嘴听了吴长善的一番歪理邪ิ说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照他那ว不想要的老脸上重重地来上一记耳光可当着亲戚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好强忍心头怒火。
韩家栋担心若不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怕是有热闹看啦遂立马告辞。果然刚ธ走出吴家大门不远他便听到吴大嘴开始破口大骂“你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满眼里只有钱老吴家的脸面可全让你丢â尽了。”
吴长善尽管挨了一顿臭骂但由于生怕被夺走而死死攥在手里的人民币一直安然无恙便把混账儿子的斥ม骂权当是小狗的一声屁响不为所恼不为所怒依然心花怒放。这就是吴长善这个老头难能可贵的过人之处能让所有冲他而来的骂声从一只耳朵里进去而从另一只耳朵里出来并且会像水珠流过光滑的荷叶一样不会在大脑里留下丝毫痕迹不管这谩骂有多么刺耳和恶毒也不管是来自身边的亲人还是素昧平生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