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的空间,因他的出现而变得浑沌,仿佛他们昨夜的亲昵及欲望仍充斥流动着。
让她再也逃不掉他的羁绊与禁锢……
她从来没有在那么高的地方,清楚地去看四处的风景。以前,她是地底的爬虫,不仅是处在城市里最残破的角落,也是生活在社会最下层的阶级,匍匐地生存着。
斐儿在五楼的阳台上放了一张白藤椅,清晨或深夜,人烟最稀少时,她就喜欢坐在这儿眺望远处。
现在是夜里两ä点,万籁俱寂,偶尔只有几只狗及墙缝里的怪虫会出一点声音。
当那赤红的烈焰燃起,熊熊地向四处奔窜,上天入地的,多壮观呀!难怪圣经中的未日审判,也要有一片深不可测的火湖,而不是滔天的洪水。
天气晴朗时,她会骑着马在深谷绕一圈,和带着狗的邻人简单的打招呼,偶尔,她也会穿过白茫茫的芦苇丛,到เ海边去看夕阳。
乌云满天时呢?那更简单,她坐在靠崖的窗前,或看书或画画ฑ,还加上大量的沉思。
这就好像一个ฐ人在命运之轮上,不断的奔跑、缠蜷、摧折后,终于能ม落下地休息一样。
呀!真是长长的休息,不必担忧明日、不必惶惶不安、不必陷入无止尽的恐惧中。
她觉得身体一日日好起来,心灵的黑暗也一点点散去,她生命中唯一要面对的人,只剩下海粟。
哦!海粟,他藏她,就如同孩子藏起一项宝贝玩具般的任性,这句话是他自己้说的。
在台湾,他们准备出国时,她住在他的公寓里,但并没有过着情妇的生活。他们的第一次是在这间屋子里,他还抱她跨过门槛ນ,像西方的新า娘。
那晚,她很尽义แ务地只穿了一件透明的睡衣,曲线毕露地站在他的面前,主动吻他,脱去他的衣服。
接着,他狂吻着她,撕去那层薄衫,抚遍她全身的肌肤,将她搓揉得由冰冷变为烫热,口里还哺哺的说:“哦!我的斐à儿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们,你不能,我也不能……”
他的唇和手,在她身上最敏感处来回移动,今斐儿进入烧状态,无法再像玩偶般躺着,手下意识的抱紧他壮实的肩背;她的举ะ动像一种鼓励,他深情的看进她的眼底,汗及体味浓浓地将他们包裹在情欲之ใ中。
斐儿受不住了,一手打掉床头的灯,使屋内陷入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中ณ,他们更像两头兽,尽情缠绵,喘息不已.直到他的强壮完全征服了她。
她的痛、她的血,引领ๆ她到达自残自舞的极度欢乐中,她不知道,人与人的交流及探索,竟可以赤裸到如此无我之境界。
事后,他抱住她,温柔地说:“没想到你是第一次。”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说:“没有人付的代价高到可以得到我的初ม夜,除了你。”
屋内恢复一片冷寂,他不说话,她也无言,又回到两人之间不正常又爱欲难分的关系。
直到今天,三个月过去了,她仍惊讶于他们在黑夜中所散出来的炽恋热情。他习惯她的不开灯,总来势汹汹,用强悍的男ç性气息,像是要把她身心里外全翻扰一遍,再留下他特有的印记。
白天他就冷淡多了,一方แ面由á于她漠然的个性,沟通的热度维持不到五分钟;一方面由于他的生意,使他常常不在家。若不是夜晚他对她强烈狂肆的需求,斐儿会觉得自己已๐经像是将要被遗弃的情妇了。
当然,这有一大半是她的错,海粟和她在一起三个ฐ月,没被她“冻毙”已经很不错了,她不晓得他的好奇及狂热会维持多久,但他真的很有耐心,也很细心。
比如,她阴气重,他就清风水师来看过房子,该重整的角度、该砍的树、该移的门窗.他都大肆整修,使环境完全适合她生存。
又比如,她不习惯美式房屋的开放宽敞,因为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让她睡不安稳;所以,他就在各处设置警报器,使她有彻底的安全感。
又比如,知道她对冷热的敏感,屋内总维持着固定的温度和湿度,不让她有些许的不适。
有一次他还开玩笑地说:“兰小姐,我养你真像养兰花一样,不但得防盗调温,注意灯光环境,还得输入我自己的精血哩!”
斐儿难得地笑了,也难得地为他而感动,只是,她内心长年来的疑惧,让她跨不出来,只守在自己坟墓般的堡垒中ณ,继续作着那不知由何处而来的噩梦。
为了怕她寂寞,海粟鼓励她去旧金山艺术学院修课。
她一下子跃人艺术的天地中,那么多色彩顿时涌进她阴暗的生活,像是一种治疗,让她慢慢在画布上敞开自己,面对那因怕流血、怕痛,而不敢去剖析的心灵。
没事的时候,她喜欢到美术馆去临摹其中ณ摆设的画ฑ作及雕像,一待就是一整日。有时,她会收起纸笔,细细地研究梵高浓烈的画ฑ,卡蜜儿扭曲的雕塑,试图找寻他们最后走向疯狂的痕迹。
一个人的心灵能承受到什么地步?到什么临界ศ点,人才会爆炸,丧ç失了曾经一体的心神?她常好奇的想着。
她看看达利的画,紫色的天空、白色的地,山很小、贝壳很大,一个女入的四肢不成比例,美中有怪异的丑,丑中有怪异的美,多像啃噬她神魂的梦呀!
还有柯恩的画ฑ,草原上污浊的沼泽,有废弃的轮胎瓶子,上面开着大大小小的窗,有亮光,但通道是断的,隐隐约约有人的影子。那些小世界ศ仿佛藏在心底,生命之河曾有的繁华,成为废墟后,如同死去。
而更多的时候,她一转头,便看见海粟站在那ว儿,不知来了多久。所以,当她在研究别ี人的心理时,他也正用着耐心在研究她。
她常常是笑笑地收起画具,回到他要的生活里。
海粟要什么เ呢?她从不问,只给他她所能ม给的,其余都不管。
她完全不晓得海粟另一半世界里的狂风暴雨,他为了她的事,受家人指责,连拜把兄弟们都对他不谅解。
那ว种女人,说不定哪一天会在后面捅你一刀,到เ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们说。
那ว种女人,贪你钱财,哪天给她碰到更大的金主ว,保证马上就变脸变样,把你甩得灰头土脸。”她们说。
没错,他是一点都不信任斐儿,但他就是喜欢她,那种相依相随的快乐,没有任何事情比得上。
她的特殊,使他不能以常理来预测她,唯一能ม做的,就是把自己打人她的内心,根植在她的心底,让她不再畸零变形。
有一天,他偷偷运出她的一张画,给他专研脑部医学的好友傅尚思看,尚思则将他转介给一位心理病学权威穆沙克医师。
画ฑ里是灰的湖水,焦黑的地,几棵树被火烧透。地上有一排脚印,延伸到地底洞穴,一个身影正探进去。
海粟见到穆抄克后,又形容了斐儿其他的几幅画。
穆沙克是个五十开外的德国人,满头很白掺杂的乱,他带着厚厚的眼镜,研究了好半天才说:“这女孩有精神分裂的家族史。”
没错,是她的母亲。”海ร粟兴奋地说。
她仿佛受过许多苦,心中ณ痛到เ了极点。”穆沙克又说。
海ร粟简单的把斐儿贫困又背负罪孽的童年说了一遍。
不只如此吧!”穆沙克沉吟一会儿说:“你知道犹太人在二次大战的大浩é劫吧?那ว些自集中营出来的人,也画过类似的东西。这女孩像是历经过浩é劫,长期处在死亡的禁闭中ณ,甚至已经在崩裂的过程中ณ了……”
闻言,不只海ร粟震惊,连一旁的尚恩也呆住了。“什么浩劫,斐儿可是在台湾社会最繁盛的时候生的,能ม有什么浩劫”海粟不解地问。
快带那女孩来见我,我对她极有兴趣。”穆沙克的两ä眼射出光芒。尚恩在好奇之ใ余,不禁忧心忡忡地对好友说:“穆沙克主动想要的病人,通常都是情况诡异的,你确定兰斐儿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
不会吧!只要照ั她的方式去做,她是很和平的。”海ร粟回答。
照她的方式?”尚恩失笑地说“海栗,你外号“狮王’,认识你那么เ多年,从没看过你顺过谁的方式?没想到เ今天你会被一个ฐ女人吃得死死的。”
是很奇怪,或许该检查脑แ部ຖ的是我。”海粟苦笑着说:“一看见她,就如磁铁般被她吸住。我在想,如果她疯了,我也会把她锁在笼子中ณ,天天守着她,这大概就是如中国人所说的,上辈子欠她的吧!”
上辈子欠她的?”尚恩重复着这句话,想到เ自己那曾经失忆又失踪的妻子芷乔,便不再言语。
海粟回到เ家后,就一再想着要如何说服斐儿去做心理治疗,把所有的压抑、愤怒、悲伤,全都一扫而尽,变成一个会爱,也能被爱的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