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主观希望越大，失望也就会不受控制地无限放大。
出自同一只手的五指尚有高低长短之分，何况个体分明心智有别的人。
乌尔衮环顾四周，却又百思不得其解。青山峡谷虽与巴๒林山脉相连，可草原上的人几乎ๆ不踏足峡谷，若非今日情况紧急，乌尔衮此生都不会驱马进入。然而，平生第一次夜行峡谷，居然就遇到了大清的皇太子，且还一身宫廷侍卫的打扮。
也难怪胤礽ื不自禁做出这一举动，重生归来的未卜先知本就是匪夷所思，所以有时候言谈举止上难免让不明就里的人感到突兀。如果不出意外，明年皇阿玛将会为胤祉的同胞姐姐，出自荣妃马佳氏的二公主指婚乌尔衮，届时，胤祉可就是乌尔衮名副其实的小舅子了。
胤礽ื招手让他坐下，拿过侍卫帽随意抚弄着上头的红缨，“耀格，我仿佛一口气睡了几十年才刚刚醒转，我好似好久ื都没见到皇阿玛了。”
篝火旁坐着的胤礽，目光延伸至远处的草丛，瞳仁中闪跃着星火。他与胤祉都是与侍卫们一模一样的天青色侍卫服，头戴红缨凉帽，就连马匹、马鞍、马镫等都是侍卫等级。
此去古北口，必经过古鲁富尔坚嘉浑噶山行宫，福全料é定，胤禔应是直奔皇帝而去。装聋作哑准了他，反正自己还真是管不住这位大侄子，让他到เ皇帝ຓ跟前挨顿训斥，估计能清醒些。
皇帝ຓ虽没有进一步告知福全急召太子的事情，但福全还是得到了消息。不用多想，营里时时关注皇帝的人自然也能通过自己的渠道获悉。就连奉旨前往巴林的索额图，估计早就知晓了。
“殿下，您亲自押送物资前往行宫吗？只怕，”程圆小心提醒着，“会延误到达行宫的时日，皇上怕是着急见您呢。”
程圆心思远远比不过梁九功那样的活份油滑，但能被皇帝ຓ看中ณ，足见他也是有着辨析事物的眼力。他是皇帝亲自指派的人，那ว么他就是皇帝的人，但凡皇帝开口询问有关太子的事情，程圆据实以报。然而明面上，太子是程圆的主子，所以程圆也从不主动往皇帝ຓ跟前打小报告。尽心尽力伺候好太子的日常起居，维系好皇帝与太子之ใ间的和谐关系，程圆认为ฦ这就是他的本分。
虽胤祉้对皇父道出他们抄青山峡谷近道而来，可却不曾说出遇见喀尔喀乱匪与乌ไ尔衮的巴๒林王府护卫军。胤礽专注的眼神定格在胤祉眼中片刻๑，随即移开，胤祉会意，立刻打住，改为，“天凉了，二哥保重身体，我等二哥回来一道回京。”
皇帝ຓ欣慰地听着兄弟俩的对话，拍拍胤祉的肩头后，随即解下自己的明黄色缎绣云龙斗篷。众目睽睽之ใ下，皇帝把斗篷亲手围到了胤礽身上，并细心地系好带子。
“去吧，朕等着看你的表现，速去速回。”
告别ี皇父等人，胤礽上马率领耀格及毓庆宫侍卫出发离开。驰离行宫一段距离，胤礽解下斗篷交与耀格收好。堂而皇之ใ披着这领斗篷出现在前线大营，谁知又会再招惹什么流言蜚语。皇太子的光芒再耀眼，也挡不住舌尖上的锋利，胤礽算是长记性了。
倘若他们只是普通的父子，如何表达亲昵也不为过，可他们一人是君，一人是储君，中ณ间早已站满密密麻麻的势力群体，那种单纯的父子亲情不过是皇父的一时情致。回过身，没准儿各种思潮就会涌ไ来，复杂的猜测也会不请自来。
从前的胤礽ื会坦荡无畏接受父皇的爱护，也不会顾及别ี人的眼光，自小便拥有的权力与宠爱造就了他骨子里的自傲随性，圆滑、世故一类的词儿与他沾不上边。可如今的他，又怎会再自欺欺人，父皇能给他荣华，也能让他劫数难逃。
一场秋雨一场凉，胤礽到达裕ษ亲王大营的当夜，细雨如同韧劲十足的丝线从天而落，密密不断。
直到天明，一天过去，仍是阴雨绵绵，胤礽在裕亲王的主ว帐见过营中诸位将领、内大臣、参赞，唯独胤禔称病不到。而噶尔丹ล方แ面也传来消息，翌日下午使者就可到达，与清廷代表正式协商。
夜幕降临，雾霭重重，湿润侵骨，细细密密的降雨停下脚步，独留แ秋意幽深。
从裕亲王的主ว帐回到自己帐内，胤礽便摊开舆图查看漠南的地形路线，尤为ฦ是清军驻扎地周围的方แ圆百里。
耀格给胤礽ื端来热气腾腾的奶茶时，胤礽的思绪正停留แ过往追忆。康熙二十九年与噶尔丹的首次应战虽以清军的胜利结束，但并未完全剿灭噶尔丹ล，噶尔丹使计带领残兵败将逃离，清军实则赢得狼狈。
胤礽ื纤长的手指连续点着舆图上乌兰布通的位置，不得其解。明明皇阿玛希望在乌兰布通以南包围噶尔丹，为何清军却与噶尔丹ล在乌ไ兰布通交火。据说是噶尔丹察觉了清军的意图，停在了乌兰布通，当时恭亲王的军队尚未到达，盛京、科尔沁的人马也未齐聚，皇帝预计的人数在双方แ实际交战时，差了三分之ใ一都不止。
而噶尔丹ล利用乌ไ兰布通的地理优势，以三万之兵，布下驼城战术，生生打得清军灰头土脸，暴露出了清军的诸多不足。
“殿下，真该让您随裕ษ亲王领军参战，您现在的样子颇有大将之ใ风。”耀格一时没忍住，出言打断了胤礽的思路。
胤礽饮过一口奶茶，显然有些不适应，轻轻蹙了蹙眉头，羊奶的膻味比起皇宫里的口味要重许多。
放下奶茶，胤礽摇摇头，“耀格，你就胡捧我吧。不过就一天一夜，野外露营的阴冷，还有这奶茶的味道，我都已偷偷感叹好几回塞外出征的艰苦了。”
强迫自己้再饮下半杯奶茶，胤礽深吸一口气，“我在京城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安-逸了，就我那养尊处优的娇贵姿态，相信很多英勇善战的八旗将士都看不入眼。狩猎时的骑射根本拿不到台面上，真刀真枪戮力搏杀才是八旗将士的真血性。”
实则，胤礽ื并未明言的是：身为ฦ储君，也是八旗未来的最高统帅，居然连这点苦都未曾经历，又如何妄想在军中ณ立威，得到将士们的拥戴。没有军队的支持，论掌权治国，纯属空谈。
耀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皇太子虽平日里待自己人平和宽容，但却是高傲自信的。然而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耀格总觉得太子有些挣扎，有些彷徨，但却又透出通达，显露锋芒。
刚想说点什么เ，营帐门前传来一阵骚动，很快胤禔大咧咧的声音响起，“歇了没，我要进来了。”
听出是自称生病的胤禔，胤礽面色一沉，坐直了身子。
生病？胤礽嘘叹，对身强力壮的胤禔来说，病魔见他也要绕道而行。只怕是少了自己在古北口的留宿，胤禔的安排打了水漂徒劳无功，肚子里塞满怨气罢了。
胤礽没有出声回应，只是随手拿起一本书，随意翻开一页，随便目落一行。
胤礽的侍卫阻止不及，胤禔已推开帐门闯了进来。进来的第一眼胤禔就盯上了胤礽，但胤礽ื连头也没抬，视线停留แ在手头的书上，对他的到来无动于衷。
胤禔不敬在前，耀格却不好指责，先就向胤禔行礼，没有失了毓庆宫的教养。随即站直，身姿ู挺拔，肃容相向。
“你出去，本将军有话与太子说。”管你是东宫的总侍卫长，还是索额图的孙子，胤禔都不放在眼里，摆手赶人，半点不给面子。
耀格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抖一下，平视前方，权当听不到胤禔的趾高气昂。
胤禔本没打算走这一趟，原是明珠特意劝说，军营里的将士们都看着，他这位前军副将明面上一定要做出样子，装病不见也就避得了一时，反而惹大家轻视。更何况太子是代表皇帝ຓ而来，看不惯太子，可以理解，可公然不理会太子，岂非藐视皇帝？
本就不乐意，这下耀格又硬气跟前，不理会他的吩咐，胤禔不好冲胤礽发火，遂转向耀格，挥拳直冲耀格面门而去。
耀格岂会白白挨打，吃疼是小，失节是大，丢的可是毓庆宫的脸面。就在胤禔的拳头夹带烈风挨近之际，耀格瞅准时机旋身而闪，跃到เ胤禔身后。反倒是胤禔自信过头，以为耀格不好回避，会硬生生吃下拳头，所以冲过去的势头太猛。待耀格闪开后，胤禔失去平衡，往前趔趄两步方站稳身体。
难堪不言而喻，胤禔的气怒愈发烧灼，转过身就摆开架势欲与耀格结结实实打一场。
胤礽“啪”地一声拍下手里的书，声音不轻不重，“耀格，你先下去，正好我也想与副将军叙叙旧ງ。”
虽进门来胤禔就故意自称“本将军”强调自己在大营的位置，与胤礽划ฐ清界限。可当“副将军”的称呼出自胤礽ื口中，胤禔却怔愣住，反倒不适应起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