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可茹心念一动，摇起了母亲的衣袖：“娘，你好久没弹过古筝了，茹儿想听。”
只不过，这传言究竟是真是假，她就不太清楚了。
哪晓得下一刻，段怀鸣就露出了欣慰的笑：“好，果然是我段怀鸣的女儿！”
段怀鸣一眨不眨地瞧着她，目光忽然变得有些陌生：“你真想学？”
段可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两个丫鬟推了个ฐ四仰八叉，急急忙忙将脚伸进绣鞋，忽觉有些不对——这鞋，怎么这般小？
段可茹翻身坐起，稚嫩的眉眼中，闪过一丝浓烈如鸩的恨意，只不过这恨意，在看清眼前的景象之后，就变成了浓浓惊讶——方才，那秦姨ถ娘不是要赶尽杀绝，断了自己和母亲的活路？可秦姨娘在哪儿，那心狠手辣的下人又在哪……
她知道，茹小姐这一次，是想要好好整整这田à奶娘，可夫人邱แ氏是个心善的主儿，若是多听这田奶娘痛哭几句，耳根子只怕会和心一起软下去。
“小蹄子，你说话可得凭良心！”田奶娘一擦鼻涕眼泪，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晴梅，“你若是早抓住了我的把柄，怎会拖到今日才咬住不放？”
言下之意，晴梅是在故意针对她。
“既然你死皮赖脸，不肯承认，那我也不会给你留情面。不说远的，就说今日吧，你先是骂了夫人，再又骂了我，说我跟在夫人身边，是想要……想要当姨ถ娘！这话，大小姐也是听见了的！”晴梅咬牙切齿地说。
“住嘴！”段怀鸣将桌子重重一拍，额头上青筋直跳，“活腻了是不是？都给我掌嘴！”
晴梅和田奶娘立刻收了声，跪倒在地，扇着自己的耳光。
饭桌上咕噜噜地滚过一只瓷碗，啪地掉在地上，摔成了好几瓣。
“不是晴梅说的，是田à奶娘说的……”段可茹用眼角的余光，瞟着盛怒之下的父亲，“田奶娘还说了一个ฐ我没听过的词……那词好像叫……爬床。爹爹，爬床是什么意思？”
田奶娘听了这话，差点没两眼一黑，吐出一口老血——自己何时说过“爬床”二字？
“老爷，冤枉啊……”她爬到段怀鸣脚边，将头磕得砰砰响。
秦文芝就是爬上了段怀鸣的床，才得了姨娘的身份。为此，向来严厉的老太太，特地将段怀鸣叫过去，不轻不重地说了一顿。
用老太太的话说，纳妾之ใ事，对男ç人来说没有半点不好，对整个ฐ家族来说却是不然。
后院每新า添一个主子，暗地里，就不知要多多少勾心斗角。虽然绝大多数大家贵族，都不准许姨娘产子，但绝大多数姨娘，都费尽心思想要怀上子嗣。这种子嗣，说得好听是庶子、庶女，说得不好听，是婢生子、婢生女，因为身份的缘故，难以在朝廷担任官职，更是难以光宗耀祖，说得好听是人丁兴旺，说得不好听，就是多了一大摊子麻烦事。
因此，老太太绝不会让段家的男丁，纳妾纳得太容易，非得让他们心里有个ฐ疙瘩，今后才会有所收敛。
被老太太教训过的段怀鸣，一听这“爬床”二字，心里就不由á自主ว地冒起一股无名火：“来人，把这恶奴拖出去乱棍打死！”
“不行啊，老爷！田奶娘死了，谁来给坤哥儿喂奶？”一人匆匆闯了进来，竟是马氏，“老爷，您就可怜可怜坤哥儿，饶了田奶娘吧……”
段可茹早就瞧见她躲在门外，之所以没有拆穿，就是想看看，她究竟能忍到เ什么时候。
“京中奶娘多如牛毛，你还怕找不着？”一直没说话的邱氏，终于出声了。
她一开始还有些于心不忍，现在却是狠下了心，要好好罚一罚这田奶娘，同时，对马氏也多了几分敌意——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若不是马氏平日里不将她放在眼里，对下人管教不严，这田à奶娘怎么会如此胆大包天？
见邱氏丝毫没有饶过田奶娘的意思，马氏又急又气，咬着牙忍下心头的恨意，脸色发白：“姐姐，段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你是菩萨心肠，为ฦ何要同一个ฐ小小的奶娘过不去？”
“娘，我也觉得田à奶娘可怜……”段可茹小声说。
田奶娘听了这话，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大小姐也是菩萨心肠，老奴甘愿做牛做马报答大小姐不杀之ใ恩……”
然而段可茹的下一句，让她不禁哑然。
“可是娘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坤哥儿今后要是由á田奶娘带着，会不会变得像田奶娘一样？”段可茹仰起头，看着父亲段怀鸣。
段怀鸣点了点头，心道：七岁小孩都明白的道理，自己竟险些疏忽了。像田奶娘这样无德的下人，怎能照ั看自己的嫡长子？
“还不快把这恶奴拖出去？”他冷声说。
立刻有家丁上前，将又哭又嚎的田à奶娘拖走了。
马氏的手攥得紧紧，指甲几乎嵌进了掌心，她怎么เ也没想到，老爷会这般维护邱氏。
段可茹此时最希望的，就是马氏当场发狠，最好是狠狠冲撞父亲几句。
但出乎ๆ她的意料，马氏除了脸色极不好看之外，并没有表露出别的什么。
“娘，得给坤哥儿再找个ฐ奶娘。”段可茹对母亲说。
邱แ氏点点头，吩咐马氏道：“这一次，得找个规矩些的，可不能再像田à奶娘一样，连说话都没个分寸。”
马氏气得浑身直颤，依旧没有说话。
邱氏想了想，又说：“我记得茹儿的奶娘就不错，懂ฦ规矩，又老实，老爷，你觉得如何？”
邱氏一片好心，在马氏听来，这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段可茹的奶娘，不就是邱氏的人？邱แ氏想将自己้的人，安排在她儿子身边，不是有所图谋是什么？
然而没等她开口拒绝，段怀鸣已๐经点头答应：“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老爷放心，我这就叫人去将那奶娘找来，保准坤哥儿啊，和茹儿一样白白胖胖。”邱แ氏说。
段可茹听了，一脸黑线。
潜意识里，她仍将自己当成大人，而不是未长大的小屁孩儿，因此听到这“白白胖胖”二字，心里才会古怪得紧。
马氏当着老爷的面发作不得，只得忍气吞声地谢过了邱氏，暗想：奶娘来了之ใ后，自己找个ฐ借口，将她打发走就是了。
“我出门在外，已好久ื没抱过坤儿了，他近来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爱哭？”段怀鸣问。
马氏怔了怔，低着头说：“坤儿刚刚吃饱，现在应该已๐经睡熟了。”
“嗯，那ว我明日再去看他。”段怀鸣说。
马氏面色讪讪的，找了个借口回房去了。
经田奶娘这么一闹，天色已是有些晚，段可茹也回到了自己房中，晴梅服侍她洗漱之后，在一旁้静静点着蜡烛，手腕不经意地一斜ฒ，几滴滚烫的烛油洒在了被褥上。
她吃了一惊，赶忙掏出帕子去擦，却不小心被那蜡烛点燃了衣袖，火焰一窜三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