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还有那些垂头扫地的男人,他们也都是极为丰神俊朗的男ç人,然而一个个就像是失了神志的人偶一般,沉默地低头扫着地上永远也扫不尽的风沙。
要是没有人带路,很容易就会迷失在这迂回曲折的小道上。
然而石驼就像是一无所觉一般麻木地往前走着,他做一副蒙人的打扮,宽大的白布遮住了他的脑袋,不光是为了遮挡阳光,也是为了遮盖住他的面目。
骆驼虽然是他骑着的,实际掌控方แ向的却是石驼,石驼牵着仲彦秋的骆驼走着,后面载着楚留香几人以及行李的骆驼乖乖跟着。
楚留แ香看看那女人,又看看胡铁ກ花,面上挂起了那种又好笑又无奈的表情。
他乡遇故知,再没有比之更令人高兴的事情了。
他的术数学得算不上太好,比起别家店伙计嘴皮子上下一碰该付多少该找多少清清楚楚,他得要多花上几秒才能反应过来,若是撞上了银子换铜板之类的,还会算着算着就把自己给绕进去。
“噗嗤。”一直趴在桌上懒โ洋洋倒酒的女人发出一声满是嘲讽意味的嗤笑,举ะ着酒壶晃荡着娇声叫道,“小阿飞,再来两壶。”
闭上眼,“看”得反而会更加清楚,模模糊糊的少女身影逐渐于黑暗中明晰,他甚至能ม看到เ少女嘴角的一枚小痣,她穿着雪白的衣裙,腰间围了一条银色的腰带,瘦瘦小小的不太说话,是那种最容易让人放心的姑娘。
她发觉仲彦秋已๐经知道的太多了,而在座的几个本不应该知道的也全都知道了,深深吸了口气勉强收拾好心情,她开口道:“您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便好,我神水宫从未有过男人进出,此番闹出这等丑事,宫中弟子实在是难以安心。”
陆小凤当然知道他在期待什么เ。于是咳了两声清清嗓子,从他那一肚子多得要命又没人愿意听的老掉牙故事里选了一个讲了起来。
“今天仲先生也没下来?”陆小凤问道。
因为ฦ这里卖天下最烈的酒,因为这里有天下最快的剑,更因为那位名满天下的仲先生就住在这里。
不过白玉京不在天上,也并非仙境,只是个开在荒郊野外普普通通的小酒馆,小得甚至容不下三桌人同时入席。
仲彦秋的指尖自伤痕之上拂过。
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么,看来石观音的寿命可能会比自己预计的还要短暂。
“嘶——”石观音只觉得手臂就像是被放上了一块滚烫的烙铁ກ,手臂几乎是本能性地痉挛了一下,但也就只是这么痉挛了一瞬,眨眼就将其掩饰得天衣无缝,面上不动声色地问道,“先生可有办法除了这伤痕?”
“你确定要除?”仲彦秋问道。
“不除去留着作甚?”石观音笑道,“我宁肯死了也不愿身上留这么个丑陋的玩意儿。”
宁愿死了,也不愿意留吗
仲彦秋闻言沉默不语,只是自顾自摩挲着那ว道伤痕,初时是非常疼痛的,石观音的手臂控制ๆ不住地抽搐,为ฦ了让她不要乱动仲彦秋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握住她的小臂,他握得并不是很紧,然而石观音挣扎的时候却发现那ว只手就像是一个牢固的铁钳,任凭她使出百般力气都无法挣开,攻击的内力仿佛泥牛入海,非但没能给对方造成麻烦,反倒让她自己้气喘吁吁静脉ำ隐隐作痛,喉咙腥甜唇角落下一丝鲜红。
而眼下落入这般境地,皆是她轻敌疏慢所致,以为不过是个算命之人翻不出什么风浪ฐ,最后却是把自己给坑了进去。
冷汗浸透了她轻薄的衣衫,从额头流到鼻尖,一串一串渗进衣服,不多时她白色的衣服里便透出几分肉色,鬓发湿哒哒黏在脸颊,脸色苍白不时发出低哑的闷哼,一双明眸透着湿意,眼睛一眨泪水珍珠似得滚下。
这本是极暧昧旖旎的场景,奈何在场的人实在是不解风情,仲彦秋指尖揉过外翻的伤口,没有任何因为美人皱眉而停手的意思,未愈合结痂的伤口迸裂,脓水和血混杂着往外流,把他的手指染出格外艳丽诡谲的色彩。
滴答。
滴答。
鲜血顺着石观音凝脂般的手臂滴落在地上,在角落飘忽着的厉鬼发出刺耳的咆哮声,刹那间像是克服了对于仲彦秋本能ม性的恐惧冲了过来。
石观音是仇人,那么帮助石观音摆脱“他”的复仇的仲彦秋,也是仇人。
“他”的声音只有仲彦秋听得到,但屋子里的温度却是霎时降了下来,明明门窗都是紧闭着的,阴寒的风却刮ุ起叫人心悸的呼啸,如刀子般割得人身上生疼,放在桌上的茶杯被这股风吹倒在地,滚烫的茶水翻出,连半点热气都没能冒出来。
“哎呀呀。”仲彦秋轻轻叹息,挥手抵挡住“他”的攻势,“你要是杀了人,可就不能去到เ‘那边’了啊。”
“他”只是愤怒地咆哮着,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各种声音糅杂在一起,极端愤怒而又绝望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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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楚留香正在沙漠里寻找那艘大船的踪迹,姬冰雁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带着补给跟着。
姬冰雁很了解楚留香的性格,如果不让楚留แ香亲自去找一找,那么他这辈子都会对此事无法释怀,甚至极有可能瞒着他们孤身再次进入大漠追根溯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这个做朋友的不可能就这么เ看着楚留香去送死,他极快地做出了安排,他去跟着楚留香,胡铁ກ花则带着小潘石驼还有苏蓉蓉三女回兰州等他们回去。
而补给也是分作一多一少两ä份,多的交给胡铁花他们,少的则自己带着——感激他那ว无论到了哪里都要带大量粮食的臭毛病吧,这一份补给说是少,坐吃山空俭省着也足够让两个人在这沙漠里活上十几天了。
“我从未想过你是这么不理智的人。”姬冰雁追上楚留香,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
“他是个很好的朋友。”楚留香放慢了骆驼,“他来的时候也许就料到了会是这样,何况我本是不想找他的,但他还是来了。”
仲先生并不认识苏蓉蓉三女,和楚留香也只是一面之缘,凭他的本事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但他却早ຉ早ຉ就在楚留香必经的路上等着,理所当然一般帮了楚留香。
仲彦秋做这些事情全凭本心而为,没指望能有什么回报,可是楚留แ香却不能对此坦然受之ใ,否则他也就不是楚留香了。
姬冰雁那张总带着嘲讽意味的脸上露出了几笑来,“那ว幕后之ใ人是谁我已有了些头绪,你且将这件事再与我细细分说一遍。”
楚留香拿出水囊喝了一口,定了定心神仔细回忆起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说得越多,姬冰雁就越是确定自己的猜想。
“我们这次可是惹上了不得了的人物啦。”他苦笑着叹气,却也有一种“就知道找上楚留香的都不是小麻烦”的微妙自豪感,“这大沙漠虽然看着荒凉,却自古便是去往西域必经的通商要道,所以这里的势力也是错综复杂,前些日子身殒的沙漠之王札木合固然威名显赫,但是比起另外两大势力就要相形见绌的多了。”
“其一乃是西方魔教,整个西域三十六国皆乃西方魔教的势力范围,其权势之盛自不必说,另一个便是我所推测的幕后黑手。”姬冰雁咽了口唾沫,极力克制自己้想喝口水卖个关子的冲动,直截了当掀开了谜底,“她叫做石观音。”
“你为ฦ何认为是她?”楚留香问道。
“因为她从前些日子开始频繁地同各种萨满祭司和尚道士见面,整件事情她做的很保密没错,不过那些和尚道士进大沙漠走的是我常跑的那条商线。”
所以姬冰雁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石观音从中原带了许多和尚道士回来,即便不知道究竟是为了做什么,也能推测出她仲先生大抵是为了同一件事情。
“你需得知道,她是这世上最美,也最狠毒的女人。”
现在这个又美又狠毒的女人正有气无力地靠在椅子上,眼睛半开半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病弱而又慵懒的奇异魅力,她是那么的美,就连汗湿的鬓角,微颤的身体,都显示出叫人心疼的娇柔之感。
她确实也没什么เ力气了,剧ຕ烈的疼痛快速耗光了她的大部分体力,让她连说话都觉得困难。
仲彦秋正在擦手,他的手上沾了许多石观音的血以及伤口溢出的脓水,这让他觉得非常的不舒服——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双重不适。
擦手的锦帕是仲彦秋自带的,他用泡茶的山泉水沾湿了锦帕仔仔细细擦掉手上沾染的脏ู污,他擦得很认真,就像是剑客在擦自己的剑,刀客在擦自己้的刀一样,连指甲缝里的血污也被小心擦拭干净。
屋子里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温度,地上鲜血积出一个血洼,价值千金的波斯地毯毁于一旦,空气中ณ飘散着淡淡的腥臭气——尸体腐烂所特有的腥臭气味弥漫。
厉鬼已经不见了。
并不是被灭掉了,只是被仲彦秋送去了亡者应该去的世界。
再不走,“他”就真的走得不了了。
“不负所托。”仲彦秋站起身说道,“告辞了。”
石观音想要留แ下他,然而她那虚软到เ连张张嘴都艰难的身体只能ม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气音,眼睁睁看着仲彦秋推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