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宛宛更不放心了。
这回照旧是荷赜姑姑出宫传太后口谕,ไ却是笑着说：“这几天太后娘娘一直对宛宛姑娘念念不忘的,总是嫌我们几个老奴无趣。后日正好是休沐日,ไ太后娘娘得闲，还想请宛宛姑娘进宫说说话。姑娘好好准备两日，后日清早老奴出宫来接您。”
“可嫔妾进了书房才知里头竟不止陛下一人，陛下身旁还坐着一个年轻姑娘,跟陛下紧紧挨着，就快倚到陛下身上去了。”赵美人越说越委屈,声音都带了哭腔：“陛下问我的头句话便是——你今日熬的是什么เ粥？”
“本以为这回又像往常一样见不到陛下,谁知陛下竟叫我入内了。这还是嫔妾入宫八年,ไ头回亲眼得见御书房是什么เ模样。”
唐夫人战战兢兢问：“这、这怎么养啊？”万一一不小心养死了，陛下会不会降罪啊？
道己้介绍完兔子，看着唐宛宛的目光颇有深意,“老奴多句嘴,今日姑娘方离了宫,陛下便亲自将上个月西洋进贡的礼品单逐行看了一遍，觉得这垂耳兔最适合姑娘。西洋总共献了九对兔子，陛下在这九对兔子中ณ选了半个时辰，千挑万选，这才挑好了这两只。”
唐家的女儿闻名京城，不是因为出身好——天子脚下，唐家这样的身家丢进水里都不定有个水花；
钱岳胡明闰棉侯唐，大盛建朝起的八大世家,这二百年过去了，你大街上寻个人问问，有几个听过的？除了岳家和侯家勉强能看,剩下的都已没落了。
唐宛宛忙站起来，不知该行个什么礼，为难地站在原地，只好说：“不唐突不唐突，我方才细细瞧了瞧，确实是陛下更俊。”
可哪有敢擅自插话的暗卫？唐宛宛扭头瞧了他几眼，心说这位大概是潜渊阁的新า臣，今日跟着陛下出宫来物色能人了。
“课业？”唐宛宛瞠目结舌，傻愣了一息功夫，苦着脸说：“我都忘了课业是什么了！”
唐宛宛几个哥姐都是从里边出来的，唐宛宛自然也不例外，学馆中有个专门的女学馆，她便是这样与何家几位姑娘结识的。
送走了何家姑娘，唐宛宛蔫得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晚饭都没了胃口，喝了一小碗绿豆百合粥就早早睡下了。
“都知道你和陛下一见倾心两情相悦，年底之ใ前就要进宫当娘娘了呀！两回进宫两回赏赐，咱京城都是人精，哪个瞧不见呀？”
这么设身处地地想了一想，她一方面觉得自己得好好孝敬爹娘，一方面暗暗打定决心入了宫要好好伺候陛下，立时觉得任重而道远。
唐宛宛私底下拿算盘算了一笔账，就算她不是凡胎，就算她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通身都是金子做的，也压根值不上这个价。
次日一早，唐宛宛还没回来，唐家人刚吃过早膳，便迎来了一位客人。来人是个约莫不惑之年的妇人，穿着一身绛紫色衣裳，打扮规矩，却显得有些老气。
“这样不合适吧……”唐夫人惴惴不安，一会儿觉得此法会得罪皇家，一会儿又想着女儿的幸福为重，彻底没了睡意。索性翻身坐起，越过丈夫下了床，挑亮了灯芯，坐在灯下看了一整晚的黄历，想着如何才能将原先定好的大喜之日往前挪挪。
唐家人谢过赏，目送道己公公带着人离开了，唐宛宛这才拿出小玉瓶底下压着的信，展开来看。字不多，只有四行，一手行草如流水行云一般洒脱，竟显出其人几分不羁来。
唐宛宛拿起一只小瓶，揭开瓶塞瞅了瞅，里头装ณ着许多颗浅碧色的小丸子，不由好奇：“这又是什么？”
她先是压低了声音模仿陛下——“这句的意思是说女子不应将眼光局于内宅，世间天地广阔，一辈子守着后宅那ว一亩三分地算计的都是蠢姑娘，反倒因小失大得不偿失，可听明白了？”
德妃垂着眼睑，一手摩挲着指尖鲜红的蔻丹，面无表情问赵美人：“那你为何说陛下喜欢爱读书的姑娘？”
晏回怔了一瞬，又笑：“猜对了。”
“噢。”唐宛宛心中一下子就升起了几分愧疚，慢腾腾又吃了两ä口，却又想起上回在宫里太后留膳，正巧陛下也在，桌上也有一道鱼是陛下动了几筷的。宫里的御厨手艺自然没话说，那鱼肉绵软入口即化，芡汁弹牙，最妙的是里头一根刺都没有，似乎不是普通鱼种。
“亲家母怎么上门了？”唐夫人昨夜几乎一宿没睡，脸色有些差，勉强挤出个笑迎了上去。
次日一早，唐宛宛还没回来，唐家人刚吃过早ຉ膳，便迎来了一位客人。来人是个约莫不惑之年的妇人，穿着一身绛紫色衣裳，打扮规矩，却显得有些老气。
唐家爹娘先前还往好处想，兴许陛下中意自家宛宛，封个婕妤亦未可知。谁知竟噌噌跨了两个ฐ档，算得上是后宫头一人了，一时晕晕乎乎ๆ摸不着北。
“臣女领旨ຈ谢恩。”唐宛宛还算全家最镇定的那ว个，因为她对后宫规制一点不清楚，也不知道陛下愁掉了多少头发，这份圣旨才能到她手上。
“唐易显？”晏回眉尖一蹙，语速飞快：“就是那个ฐ上朝时站在我左手边第九排、家中有两个嫡子三个嫡女七八个ฐ孙辈、每年光是生辰礼洗三礼满月礼就要办好几次、常被御史参大摆酒席铺张浪费的那个ฐ金紫光禄大夫唐大人？”
虽然早知道何老头的病是假的，可两相对比，晏回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微妙的不爽。他手指扣了扣车窗，窗前很快地贴上一个脑แ袋，晏回随口一问：“方才那ว是谁家的姑娘？”
传闻中高深莫测的皇帝陛下从鼻子里轻飘飘地哼了一声，指指桌上的厚厚三摞折子，翻开最上头的几本给她看。
晏回挑了挑眉，阖上眼声音淡淡：“去年三月你长兄喜得麟儿，先后办了洗三礼满月礼ึ周岁礼；去年五月你二姐生下一对龙凤胎，又办了洗三礼满月礼ึ周岁礼；去年年末是你爹四十又八的寿辰，又大操办了一回；今年年初你二哥又得一女，想来又是洗三礼满月礼周岁礼ึ一个不差。”
“我还以为是我一人回去呢。”昨日晌午太后也没明说陛下会跟着去，唐宛宛还当是自己一人归宁，高兴了大半天。此时听晏回这么一说，她心里还有点失落。
“陛下也要去？”唐宛宛还挺诧异。
晏回没作声。
可这话脱口而出，唐宛宛立马察觉这又是以下犯上的话，自己又犯了忌讳。她小心觑了晏回一眼，眉眼疏ຕ淡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是生气了没有。
小太监大舒一口气。
——可以前好几年都从没这么说过啊！也不知今日怎么把这词儿给蹦出来了，还是在陛下哄姑娘的当口，差ๆ点坏了事。小太监抹了一把冷汗，都不敢抬眼去瞧陛下是什么表情了。
这姑娘字斟句酌寻不出破绽，又有破釜沉舟的胆气，大庭广众之下表明心迹，生生将自己้的后路堵死了；前头又有太后的例子摆在那ว儿，晏回若是没有理由就一口回绝，便是坐实了“女子追求自己所爱就是不知廉耻”的说法，就要把自己母后给坑了，一时竟真想不出一个拒绝的由头来。
太上皇却是个特立独行的，心说此女好胆色，待知晓她家事，不由á心生怜惜，遂毫无芥蒂地将人迎进了宫，许以二品昭仪之ใ位。没两ä年太后诞下皇子，一年之内两次提了位分，越过一群比她进宫早ຉ的妃嫔，直接入主中宫了。
荣莲一连教了五遍，每次不过两ä口的量，唐宛宛也跟着学了五遍，却总有做得不好的地方แ，要么เ筷子握得太低，要么吃得太快出了汗。教过五遍之后，荣莲姑姑忽然停下了筷，苦笑道：“姑娘，咱们明天再接着学吧。”
饶是唐宛宛脸皮不薄，也被夸得不好意思了，更是卯足了劲儿好好学。
“陛下应速速着兵士去将这些个胡言妄语的说书人抓起来啊！万万不可让此事传扬开来！”
晏回停了笔，竟还能ม笑得出来：“这话哪里不妥？”
晏回心下感慨：可见这姑娘也不是个真缺心眼的，谁对她好还是能瞧明白的。最重要的是这番心意，实打实的不含一点水分，比后宫那ว几个不知好了多少倍。
唐宛宛还挺得意：“陛下快吃呀，我给您挑鱼刺。”
一旁坐着这么เ一尊大佛，唐宛宛也不敢掀开车帘瞧热闹。她想了想，心说陛下今日挺和蔼的，将来都要当一家人了，总不能ม这么เ闷着，又没话找话：“道己้公公呢？没跟着陛下出宫来？”
唐宛宛肃然起敬。
这回才是实打实的褒奖，唐宛宛心里那个美滋滋。她托着腮，瞅着陛下赐下的新砚台和新墨条出神：要是将来入了宫还真有一个ฐ好处，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陛下能天天给她开小灶，她再也不用发愁课业了，也再不用听夫子批评了。
女夫子似乎有些诧异，盯着手中的课业又仔细瞧了瞧，抬起脸朝唐宛宛笑着说：“这回倒是知道用功了，十分不错。”
道己心中哀叹：怕是主子在嫌自己话太多。
一会儿瞧见唐宛宛揉了揉眼睛，道己又凑上前去问问：“姑娘可是乏了？不如停一会儿歇歇眼？”
在这宅子里住了二十多年，家中从来没有进过贼，偏偏今夜进来了一个ฐ偷偷爬墙的冯知简，还跑进了宛宛的院子！要是丫鬟反应迟钝一些，宛宛的名声就要被他毁了！
唐家的护卫也不多，京城律法严苛，不管是什么门庭，其豢养家兵的数目都有严格限制。唐家护卫不过二十之数，分两批轮岗，每夜要守大门侧门后门，还有夜里打更值巡ำ，自然没有多余的人手在院墙之下十步一人地守着。
陛下的口谕是“将任何娘娘挡在门外，不能放一个进来”。为了达成这个目标，道己绞尽脑แ汁编出来的说辞不下三十个ฐ，每用过一个就在后头画一条杠，下回换另一个，因为短期之内总是用一个借口容易露馅。
“恭送娘娘。”道己目送赵美人走远，从袖中翻出了一本小小的手账，上头写着很多条目，比如“陛下在午休”“陛下在与大臣议事”“陛下在批阅奏章”，每条后头都画着几个正字。
唐宛宛只跟太后相处过三天，自以为自己乖๔巧的模样装得深入人心，太后娘娘让她抄过两回佛经，想来也是喜欢她乖๔巧的模样。以此推断，太后娘娘见识到她欢脱的本性一定会大失所望。
“太后若是这样问了，你就说从没看过女诫内训，平日里就爱看市井民间的话本子，灵异志怪啦各地游记啦随你说。至于那些个女鬼书生处对象的就甭说了，没得惹人笑话。”
唐夫人气的不是这个，气的是昨日宛宛刚被太后传唤进宫，不过是在宫中ณ留宿一晚，冯家听到เ风声，今日一大早便上门退亲了，用的还是这等荒诞无稽的借口。还说什么“留แ宿是因为ฦ被陛下瞧上了”，看模样竟是在怀疑ທ宛宛的贞洁？
“你……”唐夫人心中又恨又恼，脸色青青白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