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有人问道：“那仙女长什么模样？什么名号？日后也好建个祠堂供她啊。”
那人好容易定了定神，大声道：“我……我遇到仙女了！”
她转身便走，芳准回头对胡砂交代道：“你先回客房休息，不必担心。”
芳准笑道：“我下次一定小心。”
胡砂顿时语塞，支吾着点了点头。
委实是个奇迹。胡砂用手缓缓在冰冷的琴面上抚摸，心中不由á感慨。忽见琴上半根弦也没有，她有些慌，急道：“等一下……元君大人，琴上怎么没弦？是不是我的血泡得时间不够长？”
【胡砂，你若是取不到水琉琴，还活着做什么？】
胡砂一僵，一把将他推开，却见他双目变作了血红的颜色，长也如同火焰燃烧一般，密密麻麻殷红的经络在他脸上爬动，这情景比任何噩梦都要可怕。
胡砂垂头半晌，忽然低声道：“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兔子。”
他又道：“我也早ຉ已忘记什么家，回不回去，我都已经是这样了，并不重要。对我来说，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取得水琉琴，将青灵真君那老狗亲手斩成碎末。好教那些东西们知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莫名摇头叹道：“不……我也不知为什么，或许是结果唾手可得，反而变得患得患失。倒让凤兄笑话了。”
说罢站在一块大青石上极目远眺，目所能及处，还是石林，不见任何宫殿遗迹。
凤仪眯着眼睛想了片刻：“去找客栈住下吧，别麻烦陆大娘了。顺ิ便养养精神，要乘船出海呢。”
胡砂胡砂，你要冷静，别总胡思乱想的。师兄对你好不过因为你们是同门，师父对你好也不过因为ฦ你是他徒弟，你要是为此有非分之ใ想，才是对不起他们一番心意。
洗了个热水澡，身上换了新做的衣裙，略有些大了，却是暖洋洋软绵绵，手里端着的小米粥散出香甜的味道，令人安心。
胡砂勉强笑了笑，低声道：“大娘，我真没用，没能上得仙山，拜得仙人为ฦ师。”
她说不下去，最后颓๙然坐在床边，失神地拧着两ä手。
他语气柔软，却问得犀利。
胡砂脸都没洗完，落荒而逃。
手上突然一暖，是曼青小丫头抓了上来，她亮晶晶地看着胡砂，充满了崇拜的光芒。
谁想它刚刚跳起，那只暴跳如雷的梼杌便抬手拍了过来，雪狻猊险险避过，却避不过掌风，那就像卷过一阵狂风似的，胡砂险些从雪狻猊背上被扇飞出去。
芳准哈哈一笑，回头摸了摸雪狻猊的脑แ袋：“小乖，你带着胡砂离远些，不要靠过来，明白么？”
芳准捧起它的脑袋，眼波温柔多情：“小乖，不喜欢师父了吗？你要大师兄？”
芳准在骨头上捏了两下，柔声道：“安心，没断，小乖下嘴有分寸的。”
可怜的胡砂又想跑出去喊人，又惦记着自己有伤妇德的作为，犹豫得满头冷汗，在万分纠结中，她缩在地上，慢慢睡着了。
她拍了拍凤仪僵冷的脸颊，轻叫：“二师兄……二师兄？你、你还活着吗？”
胡砂满头黑线地答应了一声。
“胡说！”凤狄先是一怒，跟着似是觉得自己过于严苛，便放缓了神色，抬手在胡砂肩上鼓励地一拍：“不要妄自菲薄。大师兄虽然没有开坛授业，然而也见过许多新晋弟子如何跟随师尊修行。似你这般勤勉好学不以为ฦ苦的，实在少见。你是个天才，日后成就必然要高于凤仪和我，小小的挫折不算什么。”
“在禁地那里，不记得了吗？”胡砂兴奋的很，有八成的原因是不用盘腿打坐了，她偷偷摸摸把腿伸直，舒服得要命。
“是你，昨天的仙女姐姐！”胡砂眼睛顿时亮了，这不是在禁地遇到的那个养怪物的仙女大人么？
饿，好饿……胡砂欲哭无力地趴在窗台上呆。
这是一个ฐ严峻的问题，要想回家她就得找青灵真君，要找到青灵真君她就先得留แ在清远做一名弟子，可是要做弟子就得修行，要修行就不能吃饭！由此可见，她在回家之前，肯定先成为饿死鬼一名。
胡砂呆在那里，一时也不知该做什么。忽听芳准道：“走吧，以后你便住在芷烟斋，且与我同去，同你两位师兄相认。”
芳准摇了摇头：“不必拘泥于此，将她本名写上便是，日后若有合适的道号，一并修改。”
胡砂把自己的行囊取下来，在里面翻了半天，最后找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子，是好心的陆大娘给她准备的，叫万灵丹，一般头疼脑แ热肚子疼咳嗽什么的，吃上一颗会好很多。
他身体不好？胡砂不由自主走回去，蹲在他面前，轻道：“你也是来拜师的吗？是身体不好走不动了吗？”
“当然是真的！”陆大娘指着远处起伏的山峦，一本正经的，“海内十洲有数以万计的仙家聚集，仙山清远就是其中之一。仙人在山上收有缘人为徒，传授长生之ใ法和降魔伏妖的本事，这可不是大娘乱编的。每天排在清远山下拜师的人多的和蚂蚁一样。”
门后探出一张小小的脸来，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脸色有白有红，眼睛圆圆的，带着五分的娇็憨五分的神采。陆大娘笑盈盈地递给她两个包子，“吃点东西，饿了吧？”
她慢慢回头，耳中甚至能听见脖子肌肉出僵硬涩然的声响，慢慢转身，慢慢抬眼。然后，她见到เ了站在庭中的那个ฐ花衣少年。
蒸腾的烟雾慢慢沉淀下来，在他身周。他与五年前完全没有两样，穿着花里胡哨的袍子，双手懒洋洋地拢在袖子里，眉目如画，神情略带着轻佻与凉薄之色，像是对什么都不在乎ๆ似的。
只是那一头曾经美丽无比的乌，如今变成了火焰燃烧般的色泽，令她觉得很陌生，很陌生。
胡砂细细抽了一口气，只觉芳准紧ู紧抓住了自己的手：“不用怕，不是真人，是替身。”
她还未反应过来，什么เ替身，真人。她只觉心中无缘无故升起一股刻๑骨的寒意，那人这样站着，同样的姿ู态，同样的神情，她却觉得完全不认得他，就像当初在石山旧殿，他突然用死来威逼她的那ว个瞬间一样。
分不出，到底是恐惧，还是厌恶，抑或者，是疏离。
凤仪微微垂，柔声道：“师父，如今弟子的替身法术学得还不错吧？应当不会辱没师门？”
芳准淡然一笑：“不错，你学得很好。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如此深夜，你把替身用在青灵真君的妖魔身上，有什么เ目的？”
凤仪抬头定定看着他，眸光微转，又望向胡砂，神情变得十分温和：“五年不见，弟子身不随师父，心中却时常挂念。因为想到水琉琴复原的日子也近了，那些卑鄙的魑魅魍魉只怕要来打扰师父与师妹的清修，故而特来一探。见两位安好，弟子心中十分欣慰。”
芳准点了点头：“你还有些孝心，不枉我教你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