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往事》第二部分 11.最后一次夜间节目(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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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照样去接她。她准时出现在门口。看着周围没人,她就朝我招招手,示意我下车。我跟司机结了账就朝她奔过去。她一把挽住我的胳膊,说,安,我今天心情好,陪我逛逛外滩吧。

有时候我也会看到一些疯狂的听迷,拿了花,在那ว里等她下班。每次看到เ她钻๵进我的出租车总是要用很妒忌的眼光来看我们。我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弄些好吃的,我们两个ฐ并排坐在后座上,一口一口地吃着,高兴起来就把手往对方的脸上身上去擦,那些出租司机也常常看着我们又笑又摇头:捺你们迭这两个小姑娘真是开心啊。

我们从淮海ร西路往东走,那一带很安静。经过美领馆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远远瞟了一眼。梅蕊大概看见了,笑着拉拉我的袖子,调皮地说:怎么啊,又想他了啊?

我后来问她,你总装着那么多人的故事,累不累?

我“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一下子倒是被呛到了一样,竟然把小半口牛奶又呛回了杯子。我连忙过去拍着她的背,抱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你慢点喝,我不是在笑你呢。

她一口气喝了小半杯,放下杯子看我在看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饿坏了。昨天没吃什么东西就睡了,这会儿肚子在吵架了。

我们刚ธ到不久,梅蕊就来了。这次她没有穿洋装,换了一套白色的休闲服。一看就是很好的做工和料子。她的鼻梁上架了一副小小的银丝边眼镜,显得多了几分老成和书卷。

我们约了在虹桥的台湾火锅城见面。地点是梅蕊选的,到了那里一看,我才现真的很特别。因为ฦ整个楼都是用木头搭建的,到处是些柴禾,干草之ใ类,颇็有野趣。

谢天谢地,她是记得我的。

她回过头来,似乎在寻找什么,她的眼睛还是那ว么亮。她的长已๐经修短。一套淡色洋装ณ服帖地衬着她修长的身材,即使周围尽是来来往往的美女,她的那ว份与众不同的孤傲与沉着还是在那里耀眼无຀比。

我把咖啡递给她,笑着说,如果我跟你换,你大概不会愿意放弃阔太太的生活来过这种念书的清苦日຅子。那也未必,她说,只要有相爱的人陪伴。

她今天穿了一件浅绿色的薄毛衣,施着淡淡的脂粉。我一直以为东方人用玫瑰色的唇膏会很俗气,但在她那里,却是一种妩媚。

那晚我像平时一样打开a1kman,那个波段是锁定的。我在做一个企业形象设计。

节目一如往常,她似乎ๆ有些激动。即使回答一些难堪的问题也不似平时那ว么尖锐了。

这个节目是她一手做出来的,她倾注了无数的心血。每一个电å波后面的故事她都可以背出来。她总是说,只有黑夜,人们才能直面自己้。可以放开来,拥抱自己的灵魂。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今天似乎大家都放下自己的心思而把注意力贯注在梅蕊的身上。

大家不断ษ徇问着她的生活,她的新节目,也送了很多祝๩福给她。

我抬手看表,还有不多的时间了。正准备收拾东西去接她,忽然听到她在那里说,各位收音机前的朋友,我的助手刚刚ธ在呼机上收到เ一条信息,有个女孩,她每天听我们的广播,她每天想打这个电å话,已๐经整整一年了。她说,如果错过今夜,她怕再也๣承受不了这个秘密。

梅蕊的声音很煽๓情,很有号召力:

让我们把线都空出来,让她打进这个电å话。那ว个叫风的女孩,你还在听我们的节目么?

我们在等你……

她说完,开始播一张学友的《祝福》,我戴着耳机下楼,在街口叫了一辆车,往外滩开去。

车里正播着那放了一半的《祝๩福》,司机说,迭这个ฐ小姑娘老有意思厄,我只要夜里开车子都要听伊讲闲话指播音。伊心老好厄喔?介许多很多人寻伊讲自己้的事体,伊一点也不怕烦,总归帮人家寻道理。真是难得。就是要退了,下趟以后夜里不晓得开车子听啥了。

正说着,音乐่突然停了,梅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风,我可以听到你,你说话吧。

一个ฐ陌生的声音,通过电å话听筒传到了收音机旁的人们的耳朵里。我不知道怎样的女孩,她把自己้的名字叫做风。

蕊儿,你好。

风开始说话了。

我知道,如果错过今天,我可能再也不会有机会跟你说说我的心事了。我知道,所有的勇气都是这黑夜给我的。

我是个独自在上海的大学生。也许我本来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我觉得我被魔魇缠住了。整整三年了,我竟然爱上了我最好的朋友。

风说到这里,顿了顿,明显压低了声音说,而她,也是一个女孩子。

我的心忽然被悬在了半空。

那个ฐ风似乎有些说不下去的样子,梅蕊轻轻地鼓励她:说吧,风。这个节目的最后一段时间是留给你的,我们所有的人都在等着你。放心说吧。

风咽了一下,又接下去说:

我知道,同性恋是不光彩的,我不该对我的好朋友产生这样的情感。可是,蕊儿,我真的无法控制ๆ自己,只要看见她,我就无法按捺下自己้的渴望,渴望和她一起,一起哭,一起笑。我不断拒绝追求我的男孩子,我心里只有她。

可是,可是我要忘记她啊。再有几个月就要毕业了。为了逃开她,我都放弃了留在上海工作的机会。我怕我控制ๆ不住自己,去打扰她的生活。

可是,蕊儿,你知道么?我爱她,我爱她啊。

风说到这里已经无法掩饰住哽咽,梅蕊也没有去催促她,只耐心等她的情绪平静下来。

蕊儿,我想,爱一个人不应该是罪恶的。别ี人的爱都可以在阳光下炫耀,可是我却不能。我怕,我怕她消失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是否能承受下来?

这一年来,我每次都听你的节目。我一直想,想把自己的心思告诉你。即使我一辈子都不能ม告诉她,不能ม告诉我的亲人朋友,可是,我想,如果有你,还有今天那么多醒着的人们,都能来替我做个ฐ证,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我是真的,真的,爱着她……

风一下子挂断ษ了电话。

车厢里一阵沉默,我已经远远望见电台的大楼了。

过了几秒钟,梅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风,你还在么?还有三分钟,我就要永远离开这个演播室了。你是我在这个ฐ节目里最后的一位朋友,我祝福你。时间不多了,我只想对你说,风,真心爱一个人,是永远无罪的。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所有真诚的爱,都是可以拿到阳光下来炫耀的……

我的眼泪随着肯尼基的《回家》无声地滑落了下来。车嘎的一声停在了电å台前๩面,那ว一刻,我真想冲过守卫的武警,冲进演播室,紧紧ู地抱她一抱。

阿三有问:能说说这个ฐ节目么เ?

这是上海当时家喻户晓的一个ฐ谈话节目。有四五个年轻的主持人主ว持。他们各自拥有不同的听众。城市๦里白天看起来是坚强的人群,可是夜幕下,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点柔软的,不能触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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