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景柯伸出手抓向虚空,握拳,摊开,手中虚无一物。
这种感觉很奇妙。
“三年了。”
秦怀礼也是个德高望重的大儒,居然有这么个ฐ儿子。
秦娥想相信他,但看着还在流血的伤口,和他枯黄的脸色,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她无法让重伤的人挡在自己้前面,而自己逃命去。
秦娥抓住孟景柯的胳膊。“那你怎么办?”
衣服虽旧,却是织云坊独有的胭脂红织锦。细看面容,虽然脏兮兮的,但明眸皓齿,五官端庄秀丽,说是乡野村姑,实在难以让人信服。且她谈吐有物、进退有度,举止做派分明是教养极好的大家闺秀。
孟景柯此时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看着秦娥一脸戒备,小心翼翼的样子,心头不禁一松。他掌管着麒麟卫,什么三教九流的人没有见过。刚刚ธ是草木皆兵,现下仔细观察,眼前的小丫ฑ头的确是个普通人而已。
秦娥站住脚๐,打量着四周的景色。光秃秃的枝丫,黑黢黢的泥土,几蓬杂草。
秦娥当时就跟冬梅说,附近肯定有温泉。
许嬷嬷笑着和秦婷说话,目光瞥向方氏。方แ氏便让秦婷回去:“前阵子给你新做的几套衣裳都送过来了,你回去试试。”
方氏的乳娘许嬷嬷掀帘进来,见状笑道:“二小姐真漂亮。”
一旁干活的冬梅嘀咕道:“大小姐最近有些不一样,以前总是郁郁寡欢的模样,现在却看着精神多了,就是有时候觉得她很伤心似的。有一次看着我,半天都不转眼睛,我喊了几声,她才回过神,一副很是欣慰的样子,弄得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秋菊连忙道:“大小姐您可是折煞我们了,这都是我们的本分。”
孟景柯一靠近便知道里面有人,但他还是无所畏惧的推门而进。
孟景柯落脚无声,很快找到了静安侯府的小书房。这里是历代静安侯的私人书房,是静安侯府最核心最机密的地方แ。
害冬梅背黑锅的孟景柯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气定神闲的吃着饭。秦娥却一连声儿的追问道:“所以这是你去山上采回来的吗?你是怎么เ找到的?我那天找了一天,迷路了都没找到。你也相信山上有灵芝是不是?大家都说冬天根本采不到,你难道不这么想吗?”
孟景柯被问得笑起来。小丫头之ใ前都是矜贵又持重的样子,没想到也有这么活泼的一面,简直可以和外祖家的十表妹相媲美了。可见天下女人都一样喜欢问东问西。
孟景柯放下碗筷,耐心解释道:“原本我也怀疑过,寒冬腊月的去哪里找灵芝,觉得你的想法太天真。”
听他说自己天真,秦娥微微有些羞酣。“可你还是信了。”
“嗯,后来我想你对熊都有所了解,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么浅显的道理。那ว么你还执意上山,必然有足够的理由。于是我就沿着记忆上山走了一遭,发现那个熊洞非常暖和,地下很有可能有温泉经过,这样一来,有灵芝生长就不足为ฦ奇。我又在附近找了找,果然又找到一个小山洞,里面温暖如春,还有一个ฐ小小的泉眼,旁边正好长了棵灵芝。”
孟景柯又道:“这灵芝虽然小了点,但品相不错,你找个ฐ靠谱的药商,亏一点,百来两银子也是能拿到的。”
秦娥听的瞠目结舌。
他们相识不过几日,他就对她这般信任,不仅不觉得她异想天开,还肯为ฦ她冒险上山走一遭。
秦娥想起父亲秦沇。
那一日大雨滂沱,秦家正厅里,方แ氏声嘶力竭的控诉母亲把秦昐推进池塘,害他溺水身亡。秦昐的乳母、丫鬟,还有一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全都声声指证母亲是杀人凶手。
方氏小产了,大夫从药渣里查出有堕胎的药,老夫人派人查证,说是母亲下的黑手。
每一桩事,每一张嘴,都把矛头对准了母亲。
她偷偷躲在窗帘ຈ后面,听母亲问前来质问的父亲:“就算证据确凿又如何?没有做过的事我是不会认的。反过来我倒是想问你一句,我们十年夫妻,我为ฦ人如何你应该最清楚。你可信我?”
父亲是怎么说的?
秦娥想起闪电下父亲青白的脸。“我只信证据。”
这一句话让沈家被抄家时、被一群人指骂时都依旧傲然而立的母亲,从此一病不起。仿佛一朵凋零的花,迅速的枯萎了下去。
孟景柯见秦娥忽然萎靡不语,有些不明所以,唤了一声“秦姑娘?”
秦娥抬起头,神色间十分迷茫憔悴。
“孟九,你说什么是信任?”
孟景柯想了想,道:“不负所望,不负所托。”
“不负所望,不负所托?”秦娥喃喃念了几遍。“那若是所有的人、所有的证据,都告诉你这个人做了恶事,你会怎样?你还会信他吗?”
孟景柯慨然道:“人可能说假话,证据可能是伪证,我若信这些,为何不去信我所信之ใ人?”
“可是,万一那些人说的是对的,那些证据是真的呢?你就不怕信错了吗?”
孟景柯肃容道:“若信,自不必查。若查,便不可言信。”
屋外北风呼啸,却不及秦娥心中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