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玩腻了手中的冬柚，仰面道：“母妃，小澜想要出去玩儿。”
“委屈你了。”慕毓芫劝慰了一句，拉着他的手道：“不是我不记得这事儿，只是带着他们过来太显眼，若是让别有用心的人知道，难免会传到皇上那里。我倒是不介意皇上说什么，只是担心对你不好。”
慕毓芫笑看了皇帝一眼，朝多禄吩咐道：“行了，别ี在肚子里偷着笑了。赶紧出去招呼车辇，别耽误皇上早朝，记得过会儿再补一碗酥酪。”
“难道，还要臣妾亲自喂么？”慕毓芫温婉一笑，自双痕手里接过雪白的米汤，先尝了一小口，递到皇帝嘴边道：“喝罢，等会都凉了。”
眼下正是秋菊当季，而皇宫中ณ素来又以黄色为贵，醉心斋后院摆有数百盆金菊，齐头并放、争奇斗艳，一地黄亮夺目的灿灿金色。皇帝独自步出内殿，有别于院子内的大片金黄，台阶两旁้摆着数盆“凤凰飞羽”，橘红色的硕大花形，一根根细柔的管瓣向外舒展开去，顶ะ头微卷，恰似那凌空云飞的展翅凤凰之尾。
多禄慌忙跑近侯着，劝道：“皇上，保重龙体啊。”
小宫女去不多时就回，面如土色跪道：“奴婢进去瞧仔细了，那人是驸马爷身边的青儿，像是在门口守着，奴婢怕被发现没敢靠近。不过，奴婢问了药堂的人，说是里面有女眷在看病……”
“奴才瞧着很像，不如让人进去打探一下？”
“好，让他进来。”慕毓芫朝外扬声，又对十公主微笑道：“外面下雨路滑，花树也被雨水打的差ๆ不多，别出去淘气，就在宫里陪着小澜玩罢。”
“九哥哥笨啦，非要都写的清清楚楚。”十公主双眸灵活闪动，抿嘴一笑，“回头我去找几首古人的诗词，依葫芦画瓢，写一首应时应景的诗便好。”
“……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明帝的语速渐渐缓慢，像是有些索ิ然无味，随手将书撂在旁边，颇็有些怅然若失。过了半晌，复又拾起笑容道：“对了，今儿是十五月圆之ใ夜。朕看如今天气晴好，正合适夜里乘凉，特意让人准备了几架大画ฑ舫，晚上都到太液ຂ池赏月观荷去。”
“别拿了，不如让朕念给你听？”明帝含笑摁住他的手，随手翻了几页，“天上星河转，人间帘ຈ幕垂。凉生枕簟泪痕滋。起解罗衣，聊问夜何其？翠贴莲蓬小，金销藕叶稀。旧时天气旧ງ时衣……”
慕毓芫微微低垂着头，轻声喃喃道：“昨夜……，臣妾又梦见祉้儿了。”
“宓儿……”明帝ຓ渐渐放慢了语速，轻轻拾起他的手，“如今，能够听到你笑的时候太少了……”
明帝抬手示意噤声，问道：“杜爱卿你怎么เ看？”
“议和？”明帝微笑沉吟，似在掂量这两个ฐ字的分量。
小皇子松开慕毓芫的脖子，歪着脑袋想了会，“小澜听话，母妃早ຉ点回来。”忽然伸出小手，弯着细小的手指道：“母妃，我们拉钩钩๗……”
小皇子嘟็起小嘴道：“母妃，儿臣也想去。”
杜玫若略微低侧着头，清光勾勒出她优美的脸庞弧线，鸦翅似的浓长睫毛，使得明眸覆上一层迷蒙雾气。似乎ๆ有些女儿家的娇羞，低头回道：“皇上说话正是风趣，总爱拿臣妾来取笑，让别人听着笑话呢。”
杜玫若双眸灿灿含光，浅笑回道：“皇上为天下大事操心，为ฦ朝廷政事辛劳，是天下黎民百姓的福气，也是大燕朝江山社稷的福气。臣妾等人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เ会有委屈呢？难得皇上还如此挂念，臣妾更要替众姐妹谢恩。”
“等我好转？”慕毓芫喃喃自语，轻声一笑，“这话也就说给外人听，不过是让我背上贤良的名儿，给皇上一个台阶下，最后请旨ຈ免贵妃一死罢了。”
朝中政局瞬间翻天覆地，在皇帝ຓ严查的圣旨ຈ之下，各部人员皆不敢怠慢，斩首、流放、罢职，朱氏一门及其党羽被连根拔起，朝中要职几乎ๆ清肃一空。皇帝下手没有留半分旧ງ情，朱氏一门即倒，然而另众人没想到的是，那关押在知佛堂的祸首朱贵妃，却迟迟没有旨意处决。
“皇上，杜玫若原本就是宫中长大的，比其他人都知根知底，更难得为人性格也好。”朱贵妃见皇帝ຓ不做定论，竟似有些着急，索ิ性直接请道：“臣妾挺喜欢她的，想留แ在身边做个ฐ伴儿。”
谢宜华知她脾气大、醋性儿也大，眼下突然做此言语，明摆着是拉拢杜玫若，多半跟先前亲近有关。只是妃子陪皇帝选秀，只有多选、精选，断然没有劝着不选的，因此心下虽然不愿，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乐่楹公主ว深以为ฦ然，踌躇片刻๑道：“那——，我也给皇兄写一封。咱们……”当她说到“咱们”两个字，眸中绽出柔和的光晕，“咱们常年在外面，整日都让皇兄和皇嫂担心，如今出了这般大的事，也该更加关心一些。”末了轻声一叹，“只可惜，太远也帮不上什么忙。”
乐楹公主点了点头，并在云琅身侧走了一段路，“云琅，有皇兄陪在身边劝解，皇嫂应该没事的。你要是担心皇嫂，等会吃完晚饭，我给你研磨铺纸，早ຉ点写封信用快马送回京城去。”
“皇上放心，并没有什么เ大碍。”俞幼安赶忙答应，迟疑了一会，“只是——，请皇上恕微臣直言。娘娘的身子原有些抱恙，小澜王爷也是早产，虽然没什么เ大的症状，终究还是心血亏虚，不是一时半会能养好的。”
“是，都记下了。”双痕语气担忧，像是转身出去取水。
“哪有？！”十公主自然不依，提着撒花裙子追了出去。
“小澜哪里听得懂ฦ？去玩罢。”慕毓芫掌不住笑了，回头瞧见十公主，又对兄弟二人嘱咐道：“你们两个别光顾ุ着自己，玩的时候带上棠儿，记住没有？”
“你有这份心，自然都是好的。”慕毓芫招手让人收起来，因寿王已经成年，不便久留，因此随意闲话几句，又道：“明天是你大婚的日子，诸事繁忙。还是等你那边先忙完，什么เ时候得空，再带着王妃来说说话。”
慕毓芫让七皇子道了歉，撵他到偏殿去玩耍，摇头笑道：“祉้儿这孩子，自小就出奇的淘气，若论稳重懂ฦ事，倒真该跟你这个哥哥学一学。”
杜玫若忙道：“有皇上和贵妃娘娘在，臣女怎敢居功？臣女得皇后娘娘收留，有幸陪伴公主身侧，也帮不上什么เ，每每心里只是惶恐的很。”
四公主ว眼圈泛红，低下头轻声哽咽。杜玫若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劝道：“公主别太伤心，只要公主好好的，皇后娘娘在天之ใ灵也会高兴。公主若是心中想念，再多去上几炷香，与皇后娘娘说几句话，也就是尽到เ心意了。”
明帝不便扫她的兴，颔首道：“也好，一起过去坐坐。”
谢宜华瞧她二人投契，自己却听得直蹙眉，只得推脱身子发热，遂领ๆ着新竹到侧殿透了一会气。少时回转入席来，数十名舞姬们皆已退下去，嫔妃们三三两ä两聚首，各自说着家常闲话言笑。谢宜华见时机恰好，刚要请示ิ皇帝起驾，朱贵妃却抢在前头道：“皇上，今儿皇贵妃娘娘身子不适，臣妾很是担心，想陪皇上过去看望一下。”
大军声息悄然穿过密林，积雪渐渐浅薄，已经连马蹄也不能ม掩盖，此时方แ才纷纷上马重新整顿队形。月光洒在树林里，稀稀疏疏能看到对面的动静，云琅平静如水看着远处移动的黑点，有如鬼魅般从自己้眼前游过。“啊……”一名霍连人当胸中箭，凄惨的痛呼声远远传来，紧接着便是蝗虫一般的箭雨飞射，接二连三的霍连前锋倒下，还来不及整合的队伍顿时乱做一团。
“杀尽霍连蛮子，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陆海青朝下振臂一呼，人人皆是愤色。
“皇上，侍读杜玫若求见。”
“已经很好了，先放着罢。”明帝ຓ心意懒โ洋洋的，默了一会，“朕等会还要到启元殿一趟，不知道弄到เ几时，你们坐会儿就告安罢。”既ຂ然皇帝ຓ开了口，朱贵妃和四公主不便多留แ，稍稍说了几句闲话，遂一并起身告安而去。
“父皇，母妃……”稚声稚气的童音打破沉默，七皇子正吓得发憷，站在门边张大了嘴巴，旁้边是气喘吁吁的双痕，更是满目骇色。
“是。”慕毓芫凄婉一笑，“可惜，想杀你的人已经死了。”
那ว日七皇子被人救得及时，除却呛了不少水，还有当时受了些惊吓，其余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皇帝不放心，吩咐俞幼安三日来一回，直到过完本月，另加拨十人照顾ุ七皇子，并且严令不得离开半步。倒是九皇子手臂蹭伤甚长，虽然很快结了疤，到底还是留下些浅色痕迹，一时也难以尽消，着实让慕毓芫心疼不已。
“她是浑说，娘娘别当真了。”双痕急忙打断ษ，一脸懊ิ恼，“都是奴婢的错，不该招她进来，才惹得娘娘这会担心不已。”
“无妨，内廷的药我都认得。”俞幼安接过三支药瓶，一样倒了一丸出来，逐一拣起来细细审看，又认真闻了闻。将黄、白二色药丸ฤ放下，指着道：“黄的是黄精玄参清心丸ฤ，白的是九珍雪参益气丸，只是这个么——”他把那ว红色药丸放在掌心，似乎有些拿捏不准，皱眉问道：“不像是近些年制ๆ的，可否容我剖开一粒瞧瞧？”
双痕便不再多言，等到明帝问完回来，只说要去准备桂花酥酪，转到偏房小间，找出空瓶装好药丸ฤ，再随手拿上两ä瓶赶去侧殿。俞幼安正在交待宫人，说得都是些养胎事宜，回头笑道：“双痕姑娘，你怎么倒有空出来。”
七皇子搂着明帝的脖ๆ子，歪着头笑道：“儿臣听父皇的话，每天好生读书，等儿臣长得跟哥哥们一样高，就可以给父皇跑腿啦。”
“熔了？”多禄有些怀疑，重复问道。
“是么？别人送的，我也不大懂得。”迦罗随意塞回衣裳里，淡淡应道。
“走吧，不等他们了。”迦罗整理着腰间佩刀，树叶斑驳的影子落在她身上，好似素า袍上的凌乱花纹，却衬得瘦小身形越发单薄，有种说不出的冷清孤零。
“事先我也不知，今晨才得到消息。”慕毓芫只是一笑，上前挽起她往里走，将寝阁内宫人都摒退，问道：“怎么？莫非有人议论什么？”
述颂着什么，却因相隔太远听闻不到。只是二人相隔甚近，远远看去好似贴在一起，其状恩爱非常，惹得围观人群唏嘘无限。
慕毓芫拉了拉皇帝，轻声说道：“姐妹们都在等着，皇上开席罢。”
宴席上嫔妃到数不少，一个个ฐ皆是盛装丽服打扮，毕竟赴宴不过凑个热闹，因此仿似逢年过节般喜气洋洋。只有熹妃脸上略隐伤感，望着一点点远去的安和公主ว，眼圈渐渐有些泛红，张了张嘴却是无言。明帝ຓ看着她略๓微蹙眉，低声说道：“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เ？寅馨又没嫁去外省，今后见面日子常有，好端端的别ี惹人笑话。”
谢宜华颔首笑道：“是，嫔妾也不常听。”
“小孩子么，不用太过约束。”明帝不以为ฦ意，正好有小太监上来请戏，遂将折子递给慕毓芫，“孩子们都还小，你是他们的母妃，不如由你点自己喜欢的，只当是替他们拿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