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呢?”慕毓芫侧头想了会,将散发捋在一旁,“皇上虽有千般烦心事,可是后宫不得干政,说起来倒不方便。不如,说说小时候的事?”
慕毓芫往锦被里缩进些,周身裹得甚紧,“昨夜说话晚了些,倒是睡得迷糊,忘记今晚是除夕之夜。既然皇上不去上早朝,正好躺着多渥上一会。”
双痕片刻回来,问道:“娘娘,哪儿不舒服?”
慕毓芫沉思不言,吴连贵忙吩咐小宫女退下,又近身问道:“娘娘,是不是在担心着什么เ?”双痕在边上自语道:“这位娘娘倒也糊涂ิ,陆才人也是沐华宫的人,如今出这样的纰,就不担心皇上责备么?”
四周静得只闻丝丝水风之声,皇后朝四面的嫔妃环视一圈,“各宫的娘娘们,哪个不是女子中的翘楚?若是配得寻常人家,也不知道成全多少美满姻缘,可是却偏偏要挤到一块,三千佳丽ษ都去奢望那ว一份情爱,何等辛苦?佩柔今年不过才十三岁,原打算等她长大谋一门好亲事,谁知道还是要步我的后尘。”
皇后轻轻摇头,微阖双目道:“家里商量过,准备把佩柔送进宫来。”
慕毓芫不去看众妃的锋芒目光,微微笑道:“皇上平日常说敬妃姐姐贞静淑良,又说寅祺生的比别的皇子聪慧,不论生养自然都是经验颇丰的。如今皇后娘娘病中身体不适,本宫同其余姐妹也不懂得生养孩子,此次既然徐婕妤的身孕,不如就交给敬妃姐姐照料é罢。”
明帝膝下子嗣并不多,此时颇็为欣喜,“玉窈,你就今后别出来走动,好生在沅莹阁调养着身子,左ุ右皇后也需要清静,不必日日过来请安。”转头吩咐惠嫔,“你等会陪着玉窈先回去,平日缺什么เ只管跟皇后说……”略微沉吟片刻,“皇后最近不适,需要毫升静养着,还是跟敬妃说罢。”
孔希诏道:“本人大难不死,倒是让公子吃惊了。”
汉安王捂着胸口,又气又痛,“淳儿,你……”
汉安王上前笑道:“皇上,救慕公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此次多亏慕公子机智应变,才能从歹人手中逃出,臣还欠着他一个人情呢。”又转头吩咐侍女,“去把郡ຉ主ว叫来,赶紧参拜皇上。”
汉安王却不甚着急,迎着明帝上坐道:“皇上莫急,臣想请皇上见一个人。”
海陵王笑道:“你师傅是看你大了,不想再让你吃闲饭。”
明帝ຓ等人进到内堂,闲坐饮茶歇息。小沙弥捧上新茶来,乃是山上庙中自制,虽不见得名贵,倒也是颇有一股子清香气。明帝饮了两口茶,笑道:“听你姐姐说,你自幼就在外间习武,去年才刚回来。”
慕毓芫原本还想劝解两句,但看眼前这对少年男女,一个是任性惯了,一个是受欺负成自然,自己้再说话倒是有些多余。海陵王闻声调马过来,看了看他二人,朝乐楹á公主说道:“又发什么脾气?老实呆在车里头,一个姑娘家,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你少胡说!”乐楹á作势挥拳,又“哼”了一声。
明帝的声音传来,双痕吓得忙唤道:“娘娘,皇上来了……”
要如何遗忘那些恩爱时光?在情萌之ใ初ม相遇,珍重、呵护、怜惜,愿意把一切都交付给对方แ,为什么却不能相守到最后?为什么เ你早早ຉ的离去,却留下我独自承受破碎的残局?果真是情深不寿么?有清风轻盈掠过,细小花瓣有如落雪般飘落,仿佛要掩盖无尽缠绵的悲伤,风声也呜呜咽咽起来……
众人都笑起来,明帝ຓ也摇头笑了笑,又侧身拍了拍慕毓芫的马,朝她笑道:“出来之ใ前,专门命人为你做了一张小弓,等朕过去替你取来。”
郭宇亮笑着没有答话,另外几位少年都上前去扯他,“皇上还在这里,海陵王你又开始狂妄了,咱们几个,今天非要把你比下去不可。”海陵王一时不防,几乎被他们拉下马来,朝下扬了扬鞭,几位少年才笑着闪开了。
众人都吓得惊呼起来,“娘娘,娘娘!”
“娘娘小心台阶,留神脚๐下。”
“是么?”熹妃愤然站起身来,震得耳上红玛瑙坠子跟着摇晃,“到底受过人家偌大的好处,自然是亲姐妹了。”
“哐当!”熹妃手中ณ的茶盅失手摔落,溅了一地,已然气得浑身发抖,不可置信的指着那女子,“你,你……,怎么เ会是你?豫国公家的养女?你以为ฦ有几分颜色,就可以魅惑皇上么,不知廉耻!”
王伏顺笑道:“老奴谢娘娘赏赐。”
“是,老奴也没有见过。”王伏顺一张老脸沟壑纵横,满脸笑容道:“不过娘娘也不用着急,过几日慕小姐进宫,娘娘不就都清楚了。”
宫人们赶紧ู奉上蜜饯来,明帝拈了几块喂给三皇子,朝下问道:“皇子们的饮食自当放在心上,怎会无故吃坏东西?跟前的奶娘是谁?”
“嗯,没事就好。”明帝抬手打断ษ她,走近床榻瞧了瞧三皇子,“寅祺,肚子还疼不疼了?来,把汤药喝完。”
“前几日,皇上无端端的赞起老三,说什么‘寅祺ຘ聪慧好学,敏捷多思,多亏敬嫔平日悉心教导!’,说这话的时候娘娘也在场,可还记得?”
“娘娘,你还不知道?”徐婕妤握着纱绢掩面轻咳,手上寸长的指甲â葱管似的,水红色的蔻丹亮得夺目,“这宫里啊,可要出大事了。”
慕毓藻笑道:“来来,王总管先请。”
王伏顺面色疑惑,却只笑道:“这位就是俞太医?真是年轻有为ฦ啊!”
“父皇,父皇……”殿外传来孩子哭声,三皇子跌跌撞撞跑起来,拉着明帝衣襟哭道:“父皇……,寅祺ຘ以后听话读书,父皇不要责罚母妃……”敬妃泪如雨下,忙上前抱紧ู三皇子,母子二人哭得哽咽难言。
“皇上?”皇后见众人皆不敢出声,只得上前询问。
明帝深深吸了口气,终于出声说道:“徐婕妤产后虚弱、神智恍惚,故错将公主ว认成皇子,方才之ใ事皆是误会。今后若是听到เ谁胡言乱语,都不必再来回朕,一律带下去处死!”众人大吃一惊,都是不可置信。
徐婕妤小声哭道:“皇上,臣妾……”
“好了,不要多言。”明帝不容她继续说下去,接着说道:“徐婕妤诞育皇女乃是喜事,著册为正四品贵人。陆才人在朕身边侍奉多年,向来贞静安分,因此一同行册,著册为正六品容华。敬妃郑氏照顾产育不周,期间多生事端,致使后宫中不得安宁,今褫夺封号,降为嫔位!”
一场偌大的风波,被皇帝轻描淡写带过去。皇六女赐名佑艴,徐贵人并无抚养子女资格,因此由惠嫔带为抚养。宫中上下都说这个ฐ女婴好命,稀里糊涂做了公主。也有说郑嫔好命的,犯下逆天之事,不过才降一级位分而已๐。若按先例,不被处死已算莫大天恩了。
“皇上,外面都说……”王伏顺ิ往上看了一眼,没敢把话说完。
“够了,朕知道!”明帝ຓ回转身来,淡淡反问道:“难道,要朕把她们都处死?后宫之ใ事,终究还是安宁为上。”
王伏顺ิ小心陪着笑,偏生有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急忙喝斥ม道:“没规矩的东西!没头没脑乱跑什么เ?”
“回……,回皇上的话。”小太监垂着头猫腰站着,战战兢兢回道:“掌折狱的史大人,派奴才来回话。今早ຉ在城西发现一具尸体,方才验明身份,正是上月遣送出宫刘ถ太医,已经死有好几天了。”
原已平静的庸医误胎,此时又闹出风波来。明帝ຓ脸色越发不好,小太监捧上一方黑漆盒子,递上去道:“史大人让奴才把这个ฐ交给皇上,说是好似宫内之物,不敢私自隐匿,等皇上看过再做定夺。”
王伏顺赶忙上前接过,小心翼翼打开盒子,赫然躺着一枚双耳同心玉莲佩,吓得双手一抖,差点失手摔了盒子,“这,这是……”
“朕从前赏给沅莹阁时,由你亲自送过去的。怎么,如今认不出来?”明帝拈起玉佩对空看去,冷声笑道:“上次陆才人小产,说是因为刘太医误诊,那件事原本就很是蹊跷,偏生还有这块玉莲佩。”
“皇上,虽然玉佩是徐婕妤的……”
“你以为,朕糊涂ิ了吗?”明帝ຓ一掌拍向黑漆长头书案,额上青筋微微爆起,嗓间声音好似数把冰针ฤ,“朕生气的是,她们整日绫罗绸缎穿着,琼浆玉液喝着,到เ底有什么不满足?整日算计来、算计去,弄得后宫一团乌烟瘴气!朕每天为ฦ国事烦心,回到后宫也没有半点清净,谁来体谅朕的辛苦?”
王伏顺不敢深劝,忙道:“皇上息怒,都是年轻主ว子糊涂ิ。”
“糊涂?朕看她们精明着呢!”明帝ຓ怒极反笑,待看到桌上奏折更是烦心,“她们只知自己不痛快,朕这何尝又遂心?照ั此看来,还是朕太宽容她们了!”越说越是怒不可遏,用力在桌上一拂,只听“哐当”一片乱响,镇纸、水洗、笔盏、新า茶盅,稀里哗啦洒了一地。
“皇上,龙体要紧呐。”王伏顺ิ急得团团转,却寻不出什么劝解之ใ语,侧眼看见窗外有白色物事落下,忙道:“皇上你看,外头雪正下的大呢。让老奴出去瞧瞧,瑞雪兆丰年啊!”
明帝ຓ凝气侧目,被那大气的白银气象所吸引,负手立在窗前极目远望,如絮的素花渐渐大起来,象是满天的绒毛在四处乱飞,素า白之色铺天盖地落下,将偌大的元徵城笼罩其中ณ,飞雪果然越下越大。
雪花带着美丽ษ的六棱之形,在窗上却耐不住暖炉所熏,一点点融化成晶莹雪水,新糊秋香色软烟窗纱被划ฐ出更深痕迹,蜿蜒扭曲漫开,好似窗纱上随意泼洒的新画。素白之色铺天盖地落下,将偌大元徵城笼罩于其中。不论世道如何沧桑叠变,不论朝代如何更替,大自然的规律恒久不变。尘世间,芸芸众生的生老病死、喜乐哀苦,在永恒不息的天地之间,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