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董崇德一时语塞，硬着头皮补道：“此次乃掌控青州的大好时机，若是失之交臂，只怕今后就难以再寻。虽然合适人选暂时没想好，不过老臣的忠心还望皇上明鉴……”
董崇德颇็有几分皇帝私密亲信的死忠神气，他能ม以王府长史身份做到如今的礼部侍郎，自然跟拥立明帝ຓ的过往有关，“老臣认为应当立即换下云肃仪，再派朝中妥当的大将接替青州ะ，此事正是两全——”
熹妃咬了咬嘴唇，恨恨道：“去年寅祺生病，皇上三天三夜的守着。如今轮到寅瑞摔成那样却没空，同样是皇上的儿子，难道敬嫔养的就要尊贵些？皇上这般厚此薄彼的做法，分明就是偏心！”
熹妃心下大喜，迎出去却不见皇帝，不由大失所望，忍不住抱怨道：“寅瑞磕破了腿，皇上也不过来瞧瞧，不闻不问的算什么事？”
“皇上放心，已经醒过来了。”慕毓藻先回禀了一句，又道：“太医说，舍妹只是一时气血不畅，眼下脉象渐平，只需再静养一段日子。”——
“微臣慕毓藻，叩见皇上！”慕毓藻着正二品文雉官袍，身量合宜、气度大方，一派门阀世家子弟遗风，上前躬身行礼。
明帝ຓ仰望珠帘ຈ似的大雨，水流沿着屋檐激流而下，在地面上溅起一阵阵水雾，周遭都被水气笼得朦朦胧胧。正在观赏雨景，只见远处有人顶ะ着大雨冲过来，不由微微蹙眉道：“那人是谁，这般莽撞？”
“老奴看不真切，隐隐约约像是俞幼安。”
“俞幼安？”明帝ຓ定睛看了看，有些不悦，“他不好好在慕府呆着，大雨天的跑进宫做什么？朕白嘱咐他了。”
“皇上，慕小姐小产——”俞幼安已经跑到跟前，还没说完就被明帝抓起来，急忙补道：“皇上，皇上放心……，慕小姐已๐无大碍。”
明帝放心下来，又问：“那孩子呢？”
“胎儿不足月，生下来就断ษ气了。”
“你是说，那孩子死了？”像是一块压在心头巨เ石消失，明帝ຓ松了一口气，说不清是喜多一些，还是忧一些，一时有些怔住。
“皇上，要不要去慕府？”王伏顺小心翼翼问道。
明帝刚要点头，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妥，以她此时此刻的心情，自然是不愿意见到自己的，沉默半晌才道：“你去凤鸾宫传话给皇后，就说朕忙着政事走不开，让她领ๆ着人去慕府，好生照ั顾着慕小姐。”
“是，老奴明白。”王伏顺ิ领命告退，急急奔向凤鸾宫。
皇后听完大吃一惊，忙吩咐宫人预ไ备凤辇，因事情机密不便张扬，只带着贴身侍女文绣跟随前往。华翠瑞金凤鸾车行至慕府侧门，皇后搭着文绣的手下车，眼前的景物虽然近十年不曾见，一草一木却仍是熟ງ悉。恍然忆起儿时之ใ景，两ä个ฐ天真烂漫的小女儿立在树下，笑语晏晏、遥想未来，那时又怎能预ไ料今日格局？
慕毓藻领ๆ人迎接出来，躬身道：“见过皇后娘娘，金安万福。”
皇后抬手免了他的礼，微笑道：“此处并没有外人，二表哥何必如此生分？芫表妹醒过来没有？本宫先进去看她，等会再出来说话。”
慕毓藻忙道：“是，微臣在外等候。”
皇后独自步进寝阁，已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绕过玉石屏风，见慕毓芫脸上白得恍若一张素纸，不由á哽咽道：“傻丫ฑ头，你看你……”
“缜表姐……”慕毓芫声音软绵无力，原本水波潋滟的明眸黯然无光，虚弱的好似只是一抹灵魂，“你怎么เ来了？咳，咳……”
皇后抚了抚她，叹道：“别太伤心，好好保养自己้。”
慕毓芫轻轻合上眼帘ຈ，泪水沿着脸颊滑进浓黑秀发中ณ，声音里透着绝望，“还保养自己做什么เ？倒不如，跟着孩子一起去了。”
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那ว种心情自己้当然能体会。可是，这个孩子纵使生下来也是保不住的，如今的局面，或许还是另一种方式的解脱。皇后陷入沉默，心思复杂难以言喻，勉强微笑道：“别胡说。你还年轻，今后日子还长——”
“今后？”慕毓芫睁开双眸，凄然一笑。
二人沉默无言，寝阁内静得有如一汪池水。皇后几乎ๆ能听到เ自己้心跳的声音，猛得觉得手上一阵生疼，原来太过用力，指上尖锐的金甲套扎进了手掌里-ๅ，殷红的小血珠滚出来，如细小的粟米珊瑚珠一般。
“姐姐，那孩子好命苦……”
“芫妹妹。”皇后轻声唤了一句，安慰她道：“原本小产就是伤身的事，哪里经得起眼泪浸泡？你身子不大好，别ี太伤心了。”
“我不伤心。”慕毓芫轻轻摇头，明眸中ณ带着一抹冰凉之ใ色，“姐姐你知道，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如今又这样，便是心也跟着死了。”
心也死了？皇后在心里重复着，那么自己的心呢？比起她丧夫丧子之痛，自己却要接受丈夫心有他人，还要将她接到丈夫身边，两ä个人到底谁更苦一些？可是，这份孽缘竟是自己้播下的种子！那么往后路上，自己到เ底该恨谁？又该如何去解脱？
“芫妹妹，好生睡一觉罢。”皇后觉得有些窒息难言，仿佛能清晰的感觉到命运枷锁扣来，一切挣扎都是无用……
博山炉燃着苏合香，薄烟若有若无的飘散开来，犹如一张无形的网，将寝阁内的人都笼罩其中ณ。慕毓芫倚在紫菀花软枕上，看着摇晃的绿玉珠帘，轻声问道：“双痕，皇后回去了吧？把俞幼安叫进来，我有话要说。”
“是，小姐好生躺着。”
俞幼安躬身进来，隔着珠帘ຈ回道：“小姐，孩子已经交给妥当的人，现在大约出了京城，先得安养几日，才能送到外省去安顿。”
“好……”一阵悲怆涌上心头，慕毓芫强抑着胸中ณ气流，深深吸了一口气，以便能够平静说话，“双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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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纸墨取过来。”
“小姐，要不要扶着你？”
“不用。”慕毓芫摇摇头，勉强半倚在软枕之ใ上，仍然有些吃力，提笔在纸上写下三个ฐ娟秀的小字，“俞太医，我不能养育孩子长大，只能给他取个ฐ名字。你把这个交给抚养他的人，将来若是——”将来？将来他长大成人，亦不会认得自己้。或许，还会恨自己生而不养，狠心决绝将他送走！
“这——”俞幼安稍作迟疑，点了点头。
“颜忻夜，颜忻夜……”慕毓芫心内默念着名字，阴阳相隔的另一端，那温如暖熙的少年是否能听到？是否明白其中的含义？彼此曾是那样心心相印、灵犀通透，想来他一定听得到，也一定会懂ฦ得。
时光悠然而过，岁月无声。
此后日子异常安静，以至于让慕毓芫生出一种错觉。莫非，皇帝ຓ真打算让自己在如此安养下去？双痕端着青花瓷盅进来，揭开钮珠盖子，浓浓的老参鸡汤香气溢出来，一看便是精心炖制，“小姐，先喝点热汤罢。”
慕毓芫没什么เ胃口，拿着勺子搅了搅，“前些日子，不是说云琅要回来么，怎么还没有消息？让人去打听没有？”
双痕摇摇头，“不知道，想来应该快了。”
慕毓芫亦是摇头，虽然这个ฐ弟弟随母亲姓云，但二人一母同胞，实则ท比起几个哥哥更加亲密。想来也有好些年没见面，只怕如今都快认不得，不由叹道：“云琅自小就比比人淘气，没准又去别处玩了。”
“谁在说我淘气？”后门传来清爽的少年声音，一名素衣少年执剑走进来，年纪约摸十六、七左ุ右，进门唤道：“姐姐？你真的还——”
慕毓芫打断他道：“怎么不从正门进来？这么大了，还是一味胡闹。”
云琅撩起月白锦袍坐下，剑眉星目、英姿锐气，朗朗笑道：“自个上月收到เ姐姐的书信，马不停蹄往京城赶。沿途碰到เ好几个咱家的哨探，我嫌他们啰嗦碍事，专门拣小道赶路，结果还真没有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