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黑子确凿无误无声无息地跑了，手中留下的手机号码成了空号，朱麻子的大脑也像装满了白云，迷迷蒙蒙又空空荡荡。说不出具体原因，他这几天就是一直心烦意乱，无名火一出接一出地。这，并不能扭转星星夜总会亏损的颓๙势。所有见过他的人都看出来，朱麻子明显地老了，下眼皮高高凸起，眼睛出幽灵般晦涩的光，那ว些熟ງ悉他的服务员都说，他的精气都被狐狸精吸去了，连玩女人也张不开眼睛，一副孤魂野鬼的样子。朱麻子自己也觉出来了，仅仅几天的时间，体力上就有些不支，即使女人脱光了晾在面前，也远没有先前的兴致。虽然也还偶尔来一段，但那感觉，已似一名优秀的骑手趴在驴背上，说不出有多窝心。越是这样，就越烦躁，越烦躁就觉得生意越不顺，如此下去，怕是支撑不到年底啦。他大病了一场。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虎背熊腰的自己也尝到了卧床不起的感觉。即使几天后爬起来回到他朝思暮想的夜总会，人们看他的眼神也怪怪的。他愈法苦恼，脾气也更为ฦ暴躁。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出院后的那些日子，他常常一个人躲在自己้的小套间里，像头狂暴的狮子，雄风不再，却又威风不减。他不接待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敢领受他的接待。如果哪个服务员听到点自己的名字，那战战惶惶的程度远比过去为甚。那ว些有过晋见机会的服务员都觉得，朱麻子确实没有了以前的雄风，怕是再也成不了真正的男人了。不过，令她们更为惶恐不安的是，这个不是男人的男ç人开始残暴地对待她们，语言也更为ฦ恶毒：“我不能享受你们，也不能让别ี的男人享受到。”以致于有些服务员受不了折腾，工钱也不领就偷偷溜号了。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接二连三地生，使朱麻子刚刚恢复的身体陷入到另一重危难的境地。他觉得再也回不到从前的自己了，他真的再也玩不了女人了。有时也想，他就该遭这样的报应，有时又会仰天长啸：“不公平，不公平，为ฦ什么他们能，我就不能。”他想起了凌三丁，想起了6五洲，他觉得使自己颓败下来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失去了金钱的支撑。如果自己的夜总会还像以前那么红火，自己也就有永远使不完的劲，所有的女人就都该来向他讨好献媚。而现在，没有那么多钱甩到她们身上，她们见了自己也便像老鼠见了猫儿似的，不，现在的老鼠都跟猫结亲了呢。他脑แ子里又冒出另一类人，那ว些掌握着政权的人，他们凭什么，不用掏自己一分钱腰包，居然也可以想吃什么เ就有什么，想玩什么样的女人就有什么样的女人，一抹嘴，一提裤子，俨然一副正人君子相？他过去从没忌恨过他们，还把那些畜类当作摇钱树。现在，还是那些树，还是他们签的单，他觉得跟废纸没什么不同。当然，让他想得更多的还是滨城那ว个曾经的一把手，想到他，便会有暗笑变做无节制ๆ地大笑，这笑声在整间屋子里回荡，阴森森的，有些瘮人。也是曾经，那个滨城的一把手在他眼里是铁哥们，他也从心里羡慕感激这哥们，这个ฐ哥们让自己意识到，权力比金钱更重要。因为再多的钱也有亏空的时候，每玩一个女人，自己的帐上就少上一笔，而且，可供选择的范围也小得可怜；而有权则不同，那些如花似玉的少女可以来自不同的地方แ，不用自己说一句话，自会有人奉送上来。他知道也属正常，但现在，他觉得有些不平了。那ว个铁哥们不仅高升了，而且还像原先一样，每个周末都到เ文工团搂了这个抱那个ฐ，最后还得领一个回来，颠鸾倒凤，享尽巫山云雨，而自己则眼睁睁地瞅着，即使有钱，也只能ม堪叹力所不逮。他甚至从那个ฐ铁ກ哥们的眼神里看到เ了一丝鄙夷，不，还不是鄙夷，简直就是鄙视，仿佛在说：“瞧你个麻子，说玩完就完了，你瞧咱，玩得女人越多，权力的光环也随之越明亮。”他开始恨所有人，恨那些曾经亲如兄弟的狐朋狗友，自己一旦钱上急，就一个个ฐ树倒猢狲散；恨那些挺胸ถ腆肚的狗官，不，还不是恨，是羡慕，是嫉妒，他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颐指气使为所欲为，而自己则ท像丧家之狗；也恨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子，过去，他一直把她们视作快乐的源泉，而现在则把她们看作罪恶之源，所以，当他不能ม像以前那ว样狂热的享用她们的时候，就折磨她们，每次都让她们伤痕累累็。但不管怎么เ，心中的恶气依然消除不掉，他颓然坐到那把大躺椅上，双腿交叉，他觉得这样的姿势还稍微舒服一些。马上，他又把腿并在了一起，因为这一伸，眼里立即出现另一个女人的影子，明明近在眼前，却又模糊不清。对，想起来了，是她，也是这个动作，搞得自己神魂颠倒，而又痛苦不堪。他想起来了，他的病就是因此而起，自己躺在病床上还想过她，那娇็媚的脸蛋，妩媚的笑靥，跟贾瑞手执风月宝鉴看到เ的风姐一模一样，而且，他也跟贾瑞一样，似是做了一个ฐ梦，又像是在现实中，无休止地跟她一次接一次地纠缠在一起，后来才知道只是一个人，却又黏糊糊湿了一大片。对了，就是那个内地来的臭娘们，她自己说什么叫古艳丽，他不相信那么水灵灵的姑娘会是从煤ศ堆里爬出来的，应该来自江南水乡才是。他还想起了，她不光有双腿叉开的动作，嘴里还叼着一支烟。是了，他仿佛找到了自己失魂落魄的原因，自己的魂魄就是随着那袅袅青烟升空了，所以才像掉了魂一样，才会失态地在凌花大饭店的大堂里哭天嚎地，才会不知怎么被人弄到了医院里。他的心一刻也不能ม安定了，他觉得再如此下去，不光保不住星星夜总会，不光再玩不了女人，连小命怕是也要搭进去了。他曾经联系过不少人想脱手，拿上几个钱安度晚年，但这么大的摊子，在滨城，还真没几个人操纵得了。他不觉想起那ว个煤黑子，好好的一桩交易，让那个骚狐狸给搅混了，陪上了几个女人，他的那个ฐ小娘子却没弄倒手。想到เ此，又有一丝警觉，他不相信那个ฐ煤老板会识破他的诡计，更不相信那个狐狸精就那么轻易地从手里溜走。他禁不住唉声叹气，这种损兵折将的事在他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过，这次，竟然栽到一个ฐ大老粗手里，看来真是气运不济了。他愤愤地坐回到老板椅前，狠劲扭了一个圈，背靠在宽大厚实的栗色老板桌上，眼瞅着墙上那ว幅《仕女夜宴图》出神。有节律的叩门声，轻盈、柔和。他例外地没有喊声“谁啊”或“进来”，而是立起身，亲手把门打开。那一瞬间，他瞠目结舌。尽管几年过去了，还是那ว张洁白无瑕的脸，笑眯眯地盯着他。不过，不再像以前那样迷茫无助，而是充满了自信，有一股不可动摇的力量。常常，她会整夜整夜地占着他的梦，自己้也会沉溺在这样的梦境里，期待一辈子也不再醒来。如果在以前，有这天赐良机，他会一样微笑着把她迎进门，迫不及待地把门插严，然后不容她有丝毫反抗地搂住她，感受那ว柔若无骨销魂荡魄的滋味。但这次，只是用惊诧和贪婪的眼神看着他，整个思维冻结了。“怎么，不请我进来喝杯水吗？”“噢噢，”他如梦初ม醒，赶紧避身把她让进屋，慌乱ກ的眼神闪过一丝难言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