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氏也没说什么,只是放下手上的礼单,将目光转向冉凝。现在只要想到冉凝在宫里,不仅要守着各种规矩,还可能熬成老姑娘,她这心里就觉得畅快。
冉凝将这两个人的心态收于眼底,却并未动声色,向主位上的万平伯与俞氏问安,“给父亲、母亲请安。”
“是,父亲保重,女儿沐休时会回来的。”冉凝说。
“是,父亲。”冉凝嘴上应着,但心里却难免失望。父亲的话说得好听,但重点却在最后五个字上。如果她真遇到影响父亲站在中间立场的事,她的父亲未必会帮她。
那位公子绕过冉凝和碧竹,径直走到เ女尸面前,蹲下-身查看情况,确定女子真的没了气息,才转头对看热闹的人道:“麻烦哪位小哥儿去衙门报个案。”
“杀……杀人啦!”碧竹什么เ也顾不上了,大声说道。
所以几年下来,琴茗馆已经吸引了不少常客,这些人不是在琴棋书画上有所造诣的,就是饱读读书,出口成章之辈。冉凝最初去那里,还是老万平伯跟她提的,起初她也只是想来见见世面,但在与老板辩题时,才发现这里真真儿都是有真才实学之人,其中也不乏女子,就连京城第一才女也是这里的座上宾。靠着琴技和学识得到入馆资格后,冉凝发现馆中ณ居然有很多书,而且还有不少孤本。这些书和孤本是不可以带出馆的,但却可以抄录,只要做一个简单的登记就可以。于是冉凝便开始频繁出入琴茗馆,讨论学问琴技之余,便是抄录那些孤本,抄录好便带回去给老万平伯看看。沈琏也是当时在书房抄录孤本的其中的一,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每次沈琏都坐在冉凝右手边的那张桌子上,一来二去,两人便认识了。
冉凝和沈琏是在琴茗馆认识的,琴茗馆的老板是位才华横溢,学识渊博之ใ人,但奈何从小身子不好,无法参加科举ะ。为ฦ了结识更多有才之人,开拓视野,便开了这家琴茗馆。
没有生母在身边,冉凝的日子不可谓不辛苦。不过好在冉凝深得老万平伯喜爱,倒也没有人敢蓄意刁难于她。老万平伯总不时感慨冉凝性子像他,又甚是聪敏,若是男ç子该多少,但一盏茶的功夫又叹到还是女子好,日后只需要平安顺遂就好,无须去争功名利ำ禄,平淡亦是一种福气。
冉凝的母亲袁氏在她出生后没多久,就因病去了,袁氏出身不高,从小家家境贫寒,为维持生计,家里将她卖进了艺馆,从此袁氏就开始跟着师父学艺,长成后成了艺馆中ณ炙手可热的琴师。现任万平伯平生没什么大的志强,只有一项ำ爱好就是听曲,无论什么乐่器,但凡弹得好他都喜欢,所以那些干净的艺馆就成了他经常光顾的地方,就这样万平伯与袁氏相识,没多久袁氏便被抬进了伯府,成了万平伯的妾。
“有劳太医了。”乐卿说。
太医留了一副消肿去淤的药方,就拿着药箱离开了。
“乐卿,今日我恐怕无法主ว音了,趁现在还有些时间,找个人接替我吧。”邹乐师说道。
这件事的确是意外,而且邹乐师又伤了手,乐卿也不好说她什么เ,只能找人接替。可是会筝的就那么เ几个ฐ人,当时与伴乐合奏时,也一直都是邹乐师在弹,别人要临时抱佛脚๐,根本没办法与编后的曲子完全契合,基本上会合不上节奏。
乐卿扫了一圈会古筝的人,又点了几个人的名字,但大家都在找理由á推脱。毕竟当时曲子不是她们跟着合练的,现在让她们临ภ时上场,万一出错,龙颜震怒,谁也保不住她们。大家都不傻,自然不想顶这件事,即使这是个ฐ露脸的机会。
看了一圈实在找不到人,乐卿最后把目光放到了冉凝身上,但并没有开口。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大家似乎ๆ都看得出来,乐่卿即使到这个时候,也不想给冉凝一个机会。
“乐卿,”邹้乐师开口打破了屋里的沉默,“曲子是冉凝写的,我觉得没有人比她更合适。当然,如果冉凝怕出错不想主ว音的话我也可以理解,毕竟她并不知道我们加了什么เ乐器进去。我只是觉得这个曲子由冉凝演奏是最合适的。”
邹乐师这话冉凝不知道是帮她还是害她,毕竟把她推上去,那ว她就要承担责任。
乐卿沉思了片刻๑,问道:“冉凝,你怎么说?”
冉凝没有立刻答话,她也在考虑到เ底要不要顶这个位置。曲子毕竟是她写的,没有要比她更了解她想表达的东西,但曲子经过一定的编排,及琴师的不同,表达出的东西多少是有些差距的,所以即使她能ม弹,但能不能与伴乐容为一体,表达出同一种意境就很难说了。何况她是一次练习都没听过的。
“乐卿,现在让冉凝去合之前编的曲并不合适,毕竟没练过,极容易出问题。所以我提议按冉凝的要求来。现在我们要做的是顺ิ利将曲子献给贤贵妃娘娘,至于以何种形式、多少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适合。让贵妃娘娘喜欢。”邹乐师说到。
听到这儿,冉凝知道邹乐师并非想害她。如果对方แ想害她,肯定会以是她写的曲为由á,让她务必配合之前的编曲。但现在,邹้乐师极力让她按自己的方แ式和愿意演奏曲子,这样就不存在配合出现失误的问题,一切就只看冉凝的琴技了。
乐卿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问道:“冉凝,这次的献曲就只能ม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
“是。”乐่卿的松口加上邹乐่师的从旁劝说,使得冉凝有了更大的自我发挥的空间,这对冉凝来说一切就都好办了。
时间也不早ຉ了,别人还有其他曲子要在宴会上演奏,见邹乐师没什么เ事,也都没多留แ。冉凝是最后离开的,邹乐师对她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
生辰宴在湖心的葳蕤亭举行,葳蕤亭很大,因为是在湖中,不仅景致优美,而且十分凉快,适合这样的夏季。
这次宴会除了贤贵妃娘娘、皇上跟各宫嫔妃外,还请了几个ฐ贤贵妃十分喜爱的晚辈,这是皇上应允的。不过这些都与冉凝无关,她除了在演奏《如意》时被允许入亭外,其他时候都在亭外候着。
酒菜流水一般的送入亭内,亭内的乐่声遮盖了说话声,不过有皇上在,气氛想必不会差ๆ。
冉凝就这样安静地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看着表演乐曲、舞蹈的男ç子和女子们从庭内出来,有的低着头往回走,脸上没什么เ表情,有的则面带笑意,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这样的表情冉凝猜大概ฐ是得了赏的吧。
“三姑娘。”在里面伺候的常公公不知何时出来了,走到冉凝面前也没唤她冉乐师。
“常公公。”冉凝向他行了半礼。
“三姑娘在宫中可还习惯?”常公公声音不大,只足够他们两人听清。不过也正是因为别人听不到เ他们说什么เ,心里的猜测才会更多。
“是,多谢公公照拂。”冉凝明白,如果不是常公公派吉禄过来看她,即使她的琴技得到认可,日子也未必会这么轻松。
“三姑娘客气,老伯爷在时,对我照拂颇多。老伯爷生前最看重的就是三姑娘,如今三姑娘入宫,我自然是要照拂一二的。”常公公感慨似的说道。
常公公用了“我”,而不是“老奴”之类的自称,冉凝明白这并不是对她不尊重,相反是比尊重更重要的东西,是看在她祖的面子上,拿她当自己的晚辈了。
“多谢公公。”冉凝微笑道。
话音刚落,吉禄就来通知,说差不多轮到冉凝了。
常公公也没再多说,吩咐吉禄帮冉凝抬琴,便回了葳蕤亭,等候皇上吩咐。
筝在亭中放好,冉凝进亭内,目不斜视,坐到琴凳上垂目深吸了一口气,一股熟ງ悉的味道进入鼻尖,让冉凝一愣,这种特别的味道她还记得,正是那ว日遇到เ命案后,送她回去的那辆马车上的味道,确切的说应该是那位公子身上的味道。
这种味道似乎加速了冉凝的沉静,冉凝将心思放回筝上,抬手用吟、揉的手法弹出轻缓的乐่曲。
此时亭外礼乐司的人都竖起了耳朵,应冉凝的要求,这支《如意》曲并没有加任何伴音,完全由冉凝独立完成,究竟会达到什么样的程度,现在谁也不清楚。但礼ึ乐司在场的都是懂曲之人,冉凝弹出了第一段就让完全他们放了心。
冉凝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筝上,她的筝音也更适合这个曲子,鼻尖萦绕的味道让她更容易进入曲子所要表达的意境中ณ,越弹越舒服。
如果说邹乐师的《如意》弹出的是女儿家嫁人后如意顺遂、幸福愉快的生活,那冉凝弹出的就是家国天下太平盛世后,人人如意的知足和骄傲。
同一只曲子,不同的琴师可以弹出不同的味道,听者也会听出不同的意境,这正是曲的美妙之处。
中ณ间部分的双手配合,快速弹奏,节奏欢快细腻,让人百听不厌。摇指部分流畅连贯,完全是一种享受。
曲子在紧凑的音阶中戛然而止,让人意尤未尽,许久方能ม回神。
“好。”皇帝笑着拍手,大声道:“赏!”
这让礼乐่司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也让在座的众人回过神来。
“谢皇上。”冉凝神色平静地谢恩,然后躬身后退准备离开。在转身时,不经意对上一对狭长的眼睛,让冉凝有一瞬间的心惊,但并未失态,自然地退了出去。冉凝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她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一时倒的确有些失神了。男ç子一身文人打扮,但气质却尽显凌厉霸道,甚至带着一丝邪气。狭长的眼睛带着似乎能ม看透一切的深邃,鼻梁高挺,嘴唇微薄,五官颇为ฦ精致,可谓靡颜之姿,想让人不为此失神都难。而坐在男子身边的都沐一,冉凝也看到了,只是场合不便,不谊多说。
冉凝离开后,都沐一碰了碰身边的男子,笑道:“这京城第一琴师的称号果然不假。”
男子没说什么,在新า一轮曲子响起后,起身离开坐位。坐在皇帝身边雍容华贵的贤贵妃看着男子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刚才冉凝离开的方แ向,露出慈爱又有些许了然和深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