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五的妈妈在菜市摆摊,卖干杂和调料。不管刮风下雨,那些做生意的都会在它固定的地点拉开架势,搭起棚子,在日晒雨淋中插一面自己家的旗帜ຒ。如果有一天一个位置空了,那ว有可能是主人病了,或者是这家主人有大喜或者大悲之事。如果最终没来,自然就会有新的生意填补那个空格。
在招待所里,马小五的头一挨着枕头,便沉沉地睡下了。天亮后,小城的第一缕阳光穿过窗户投射到他的床前。马小五立刻感受到了眼前一遍金色灿烂,他醒过来,迫不及待地趴在窗户边往外张望。窗前院子里的绿树,树下几盆争相怒放的花和远处连绵起伏的山,一一进入他的眼睛。马小五激动起来,他很快穿上衣服,背上行礼走了出去。
天已经大亮,小城的上空碧蓝ณ如洗,晴朗的天空只有几缕如纱的云层。
我的头终于干了,蓬松,柔软,弹性十足地,并严格地以三七分开。我用塑料é梳子进行最后的整理,梳子离开头时候,由于静电å作用,一小撮头被吸起来。我不得不用手完成最后的整顿。
由于马小五经常旷课,结果到初三要毕业的前两个月,学校把他开除了。他被开除,却觉得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他还邀我们进行了一番๘庆祝。
我们的书本大多都翻旧了的,有些书本里面夹有从地上捡来的五颜六色的糖纸。马小五读了几个月的书依然是崭新的,翻开书本,里面却夹满了花花绿绿的钱,一毛的,两ä毛的,甚至一块的,文具盒里也经常放满了硬币。他好像学会了变魔术,可以源源不断地让他的书本和文具盒里长出钱来。
李成军在乡中学读了三年,初中ณ毕业后顺利地考回了小城的高中ณ。他回到小城后,由于他帮朋友打了几架,几次打架都赢了,而且都是动刀子动棒的,李成军却毫未损,他在“江湖”上很快有了名气。虽然有时候李成军会不分青红皂白帮人打架,不过,他性格没太大变化,讲义气,直率,好打抱不平,仍然具有天然的领ๆ袖魅力。
李成军的父亲长期在外工作,妈妈也在离小城三十公里的镇供销社上班,经常不在家,所以李成军长期居住在他的外公家。他在小学的表现并没得到老师们的正面肯定,而是将他打架,组织同学和老师唱反调,等等不良事件告诉了李成军的父亲。因此他的父亲后来责怪是李成军的外公和外婆没有管教好李成军。小学读完,李成军被父亲送到一个乡下中学。李成军的堂哥在那所中ณ学中教体育,更重要的是这位表哥的专业是武术,李成军的父亲相信他无法无天的儿子只有在那ว里才会受到管束。
一头猪大摇大摆地路过,哼哼唧唧,不慌不忙,后面有一个追赶的婆婆。
我觉得透过店铺货柜的玻璃,像是在看电影一样,在木质画框围成一个固定不变的画面中,会出现不同的角色。
我把墙上的画揭开说:“这是你给老子留的纪念,墨水浸到墙里面去了,刮ุ都刮不掉。”
马小五和李成军大笑起来。马小五一排整齐的牙齿,很久都没合上。他突然像被刺痛了一下,收起了笑容,片刻后说:“我再也不会进去了,现在真好,想上哪儿就上哪儿,想什么时候吃饭就怎么吃饭,没人管你,一个字总结,自在!”
“那ว是两个字,装不识数是不是!你这点文化怎么就不像个子一样见长呢?”李成军开着玩笑地说,并接着问,“在里面挨打没有?”
“肯定挨打,不挨打就不是去蹲监狱了。是牢头喊打的,扇耳光,用脚乱踢,打得比我爸狠。后来我懂ฦ规矩就没事了。先是被人打,以后就打别人,都这样过来的。”马小五平平淡淡地说。他吸了一口烟,熟练地从嘴巴里放出一个小烟圈,白色的烟圈慢慢扩散,变大,圆圈越来越淡,变形,最后仿佛穿过了屋顶,飘了出去。
“开始集中关押,后来我去了少管所就没事了。虽然我们有时候在少管所里也打架,但是里面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ว么糟糕。我们学文化,劳动,还领工资。我在里面跟牢友学弹吉它,等哪天给你们俩弹上一曲,要不然你们还真不相信。我们在里面有时候还编写报纸,一群牢友在纸上写一些乱七八糟的故事,工工整整的,真像张报纸,然后在牢房里到处传着看,最后不晓得是哪个狗日的拿去擦屁股了。”
我笑了:“你们监狱里面是不是还有一个疯子。其实没疯,装疯的,叫做华子良,他会给你们传递纸条什么的,告诉你们,革命马上就要胜利了。”
马小五认真地想了一下,态度严å肃地说:“没有。”
“亏你还写过报纸,写解手纸差不多,《红岩》里的故事都不知道。”李成军笑起来。
“你好像很怀念里面的日子,听你说话的口气,挺光荣的,就像是免费去读了几年大学。”我开玩笑地说,“我在这外面读了三年高中ณ恐怕还没你在里面过得舒服,看看你,多好,又写报纸又弹吉他的,我都有点羡慕你了。还不如和你一块儿进去。现在倒好了,大学也没考上,家里面商量后就把我配到补习班了。”
李成军呵呵地笑起来:“巴不得你留级,要不要插到我们班来。”
马小五坐在床边,眼睛盯着手中的烟头,没理会我们的玩笑,他接着他的话说:“我回来的前半年,在监狱劳动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的,大我三岁,长得很好看。第一眼我就看上了她,我什么也没想就给她写了一张纸条,她马上就给我回了,后来我们想方แ设法相互写纸条,我们整天只想见面,很远见一面就心满意足了。在里面不光荣,也没什么值得留念的,要说我有什么เ舍不得的,恐怕只有她了,那个滋味……。”
我和李成军这个时候也不闹了,出神地听着。这个ฐ年龄,是不会放弃任何可以学习的机会。我的嘴皮子上的功夫倒是练了很多,脸皮也够厚,却总不得要领,在追求女孩子的时候屡屡受挫。在经受打击后,又举棋不定,没有一追到底的勇气。所以现在很遗憾,当别的朋友可以自吹自擂和某女生亲近感觉的时候,我往往只能充当听众。
我和李成军很关心马小五今后和那个女的怎么办,马小五迷茫地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他的脸上流露出忧伤的神色。
李成军以一个兄长的口气说:“你也不要为这件事情烦恼,已经出来,很多事情都会有新的打算。你刚ธ才也说过,出来了,就不要再进去。”
马小五点点头,表示ิ认同。
“另外,黑四还在外面,愈来愈猖狂,你今后离他远点。”李成军警告马小五说。
“前不久,疤子在操场欺负学生,被成军遇见,那家伙被成军收拾一顿。你知道疤子和黑四的关系,前不久黑四放话出来,指名道姓地要报复成军。”我补充道。
“他敢!”马小五的瘦脸抖动了一下,小眼睛睁圆了,“老子现在就去找他!”马小五站起来就往门口冲。李成军一把抓住他的手,由于用力过大,马小五像一根皮筋一样弹回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李成军笑呵呵地对马小五说:“你不用去,我就等着和他过招。迟早ຉ的事情,冤家总要聚头。老子早想灭一灭这个祸害的威แ风!我今后只希望你离他远点!听懂ฦ了没有?不想回监狱去,就离他远点。”
马小五坐回到เ床上,半天没出声,他重新点了一支烟,他并没有打算老老实实回答李成军的话。马小五把话题绕开,谈起了以后的打算。马小五说,他准备去学修车,打算学一门能吃饭的手艺。
马小五跟以前不一样了,不再是个跟屁虫,李成军说往东,他就不会往西。他现在有他的想法,经常会有不同的意见,但是他却不会因为意见不同而生争吵,说服不了就不用说了,闷声闷气地按照自己想法去做,谁也左右不了他。
三年的成长,自己没有太多的知觉。当看到瘦高的马小五的时候,现马小五长大了,似乎成了一个大人,他冷静,面对现实,目标明确。马小五的变化像一面镜子,我对照自己,现自己也有一副貌似健全的骨骼,但是远没具有马小五一些成熟ງ的想法。可以肯定,马小五的特殊经历使得他的感情和行为举止过早ຉ成熟,但他仍缺少正常的人生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