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对面，王航睨了她一眼，视线又转向小四川：“你怎么想？”
“长舟号”上都是老水手，只有许衡和小四川从未穿越过赤道。前一天晚饭时，大厨出面建议船上意思一下。
张建新见势不妙，连忙点头哈腰地跟上去，一直送对方แ下了船、出了码头，还不敢松懈，坚持要请客吃顿饭，这才连蒙带劝地将人架走。
越南引航员不是傻子，刻意的轻慢让他感觉受到了侮辱。用生硬的语气命令“长舟号”掉头，却被直接无视。他气得将报纸扔在地上，吹胡子瞪眼等着看船搁浅，最终却等来了成功靠泊，甚至连拖轮都没有用。
王航坐得笔直，眼睛看向窗外的植物。
“如果铁ກ板一块，倒没有咱们什么事了。”赵秉承故弄玄虚地停顿几秒，“现在狼群就在门口，你说港口急不急？船东协会急不急？”
槟城的纬度才五度多一点，属于无风带。“长舟号”停泊在港口外锚地，除了水面上起起伏伏的航标灯，肉眼可及之处再无半点光亮。
往后走的港口多为不发达国家和地区，通讯及交通条件只会越来越差ๆ，如果想离船，当下是最佳选择。
将所有个人财物登记后，她被带到另一间房子里接受搜身、投入监牢。
中年警官连头都没抬：“name（姓名）”
王航加大手中的力道：“我的话还没说完。”
她对这人反复无常的态度彻底无奈，抬头看向对方：“想说的话，我已经说了；该道的歉，也已经道了——你还想要怎样？”
王航垂眸与之ใ对视，眼神清亮透明，嘴角有丝淡淡的笑意，不作言语。
王航冷哼：“嫌少？”
后来，就连张建新都看出情况不对，趁着某天在驾驶室值班，追问许衡哪里得罪了船长。
有时在餐厅相遇，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便被那冷冷的眼神威慑，只好低头自己吃自己้的。
她回头只见王航站在舷梯旁，眼睛被帽檐遮住，透不出其中ณ的光亮。
“没信号的。”
但她会耍赖。
许衡发现王航已经有些醉意，只是眼神不乏清明。看得出来，这人酒品不错，是那种任何时候都会想尽办法控制ๆ自我的怪物。
孩子气的娃娃ใ脸上浮现出几分沧桑，说话声也有些暗哑：“别ี怪船长，是我们做错了。”
“姐。”
见对方面露难色，许衡连忙补充道：“我是律师，能让他们更清楚自己้的处境。”
张建新า刚刚将两位警察送至码头，正站在车边，态度恭敬地道别。
驾驶室里有专门的饮水机和冰箱，什么器具都很齐全，是船上最宽敞的地方。
“哦。”许衡转过头，努力平复陡然加速的心跳。
我只不过刚ธ刚开始习惯船上的秩序和规则而已，她在心中默默作出注脚。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将视线投向更加遥远的海平线，许衡眯起眼睛继续眺望，对这似无底线的妥协不屑一顾。
据说不晕车的人无法理解晕车的人的痛苦，没有晕船的时候，许衡也不知道自己会沦落至此地步。
晚饭吃的粥，下午喝的水，尚未消เ化的午餐，乃至于黄绿色的胆汁……伴随着船舱外的风雨呼啸，许衡抱住马桶吐得涕泗横流，眼前只剩下天旋๙地转，整个儿趴在地上。
小高一边换桌布一边宽慰：“没事，别多想。我刚上船那会儿，锅盖打翻了都能ม被吓一跳。”
生了一张娃ใ娃脸的小高本身年纪也不大，至多二十岁的样子，却流露出远超同龄人的淡定沉稳。
“长舟号”正在全速前进，球鼻艏无声地划开水面，如同鱼鳍般顺滑。白浪在船舷翻腾，海鸥在头顶ะ鸣叫，带着些许咸腥味道的海风扑面而来，这种近乎飞翔的感觉，让人忍不住张开双臂。
下到主甲板层，出舱便是左舷，虽然有些不稳当，她还是扶着墙壁挪动到船头。这一段距离大概耗费了十几分钟，最终登上梯子把头探出去的时候，口中喘息不停，眼前却只有浑然的蓝色天空和大海ร。
“大洋集团是你的客户，”她换了只手拿电话，“我只能ม找你。”
许衡站在路灯旁一动不动，目光直直地盯回去。
许衡一边看，一边若有所思地说：“你发现没有，中ณ国历史上伟大的航海家，除了和尚就是太监。”
没等王航回话，她便扳着指头算起来：“法显、义净、慧深、鉴真，再加上郑和，几乎就是我们航海文明的代言人。”
“你说，你算什么？”许衡饶有兴致地看向对方。
原本还试图反驳的王航气得笑出声来：“我算什么你不知道？”
许衡狡黠地眨眨眼睛：“回头好好研究一下。”
王航深刻地感觉自己受到了调戏。
南洋的中式建筑韵味特殊，即便竭尽可能ม地模仿，依然和国内的原生态有所出入：鲜ຒ艳的色彩、夸张的结构、用力的角度……
但也正是这种求而不得的态度，彰显出侨民文化中深刻๑的思乡情怀，让人平添无限感慨。
三宝庙正殿上挂着“三保大人”的牌匾，穿过清幽的殿堂，便来到传说中ณ的三保洞。
四周的墙壁镶嵌着等身壁画，默默讲述郑和当年远洋的丰功伟绩。许衡听王航一幅幅地讲解，留意到เ他神采飞扬中ณ流露出的微妙自豪感，心都被融化，软成了一团。
说起来恐怕好笑，自己้喜欢的男人居然会把太监当成偶像。
可当他指着三米高的铁ກ锚讲解“宝船”构造，凭据藤蔓树上的枝桠证明祖宗显灵时，那ว种孩子气的天真与执着，又会让许衡忍不住悸动：多好啊，既像男人一样可靠，又像少年般单纯，对异性的所有幻想，几乎都在这一人身上得到实现。
最后，两人在殿前焚香叩首，这才携手离开了三宝庙。
三宝垄并不是一座传统意义上的旅游城市，坐车转进转出便能对其全貌有所了解。再加上天气炎热，许衡只想早点回去洗澡休息，便建议在港口附近找家餐厅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