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航员只好生生咽下这口气,下船时,那原本就不甚白皙的脸面更是黑如锅底。
王航最后连水都没让给端,亲自从三副手中ณ接过舵柄,直接没管引航员的指令,从轻载航道抄近路,将满载的“长舟号”驶向目的港。过弯时以一两ä度的舵角调整航向,最后稳稳地靠泊在了码头上。
毕竟还要在华海所做下去,许衡没有驳赵秉承的兴致。奉承几句之后,终于挂上了电话。
许衡咽了咽口水,故作轻松道:“只是草案而已,即便通过了,真正进港还需要办手续,能不能ม批都不一定……”
许衡白天休息太久,夜里睡不着觉,索性裹着披肩在甲板上看星星。
穿过马六甲â海峡后,“长舟号”就要进入印度洋。靠泊槟城的装载原木,将是他们在南中国海的最后一站。
少妇倒也能屈能伸,马上弯下腰来,柔声柔气地有问必答。
刚刚好心提醒过她的少妇显得很淡定,除了穿着凌乱外,并无任何露怯之处,昂首挺胸道:“阿sir,我真的是路过而已,女儿还在家等着吃饭呢。”
女孩的眼眶中还有残泪,胸口因情绪激动而上下起伏。
“你不能跑。”王航强调。
她猛抬起头,一双杏眼瞪得溜圆,似声讨似控诉,拒绝为ฦ自己้辩护。
许衡往后退了半步,不敢看他,声音微弱:“我不要钱。”
许衡自认是个花痴,但不至于没脸没皮,上杆子的买卖坚决不做。
王航像个会行走的低气压,但凡出现在她面前都不会有好脸色。两人自从高雄港边谈过话后,便再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许衡不好意思追问他是什么意思,只能这样不尴不尬地面对着。
那ว人的声音突兀响起,吓得许衡手中ณ的电话差点落进海里。
都说与大海ร打交道的人胸怀广阔。在海ร上待久了,分析问题的方式似乎也有变化。曾经以为的休戚相关,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投机取巧——人终归需要锻炼才能成长。
她的酒量不大,跟号称“海量”的海员来说,简直不堪一提。
清风徐来,海边的夜晚热闹喧嚣,有音乐่从别ี的档口传来。招揽客人的大声吆喝、杯盘碗盏的清脆撞击、花枝招展的霓虹招牌,各种声音与朦胧光影混杂在一起,将釜山的天空晕染出别样的色彩。
许衡抬头望向他。
伤痕累累的一双手扒在栏杆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许衡气喘吁吁地追上去,用英语询问那ว位年轻的警察:“可以让我见见嫌疑人吗?”
想起晕船那几日小高耐心细致的照料é,许衡决定无论如何先把人救出来再说。咬着唇,她抬腿跨过了王航的阻拦。
又过了一会儿,宋巍突然再次探出头来,手里还端了杯柠檬水。递过来之后不忘宽慰一句:“快了。”
宋巍用手指在帽檐上比划着敬了个礼,冲她眨眨眼睛:“放心,船长今天的效率很高。”
越是在与社会隔离的封闭环境里,越容易酝酿出个人崇拜。这也是船长权威建立的基础:航海界始终保留着论资排辈的传统,所有人都必须从实习生水手做起,三副、二副、大副,一步步走到最高指挥官的位置。
简直奴性。
她从不晕车,上船之ใ前也不觉得自己会晕船,所以连防晕药都没带。有几次因为船身纵摇,脑袋狠狠磕在墙角上,包括手臂伤口崩裂的疼痛,都无法分散注意力。到最后,只感觉人像一个空空的袋子,随风浪颠簸被甩来甩去。除了抓住扶手不让自己上天,其他的早已置之ใ度外。
白天登船时,在过驳艇上体验过的颠簸,和如今海ร上真正的风浪ฐ相比,绝对是小巫见大巫。
许衡勉强回过神来,抹了把脸,长吁一口气道:“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船上轮班休息,即便已经过了进餐时间,餐厅里依然会有人吃饭。大厨做好三餐后,便可以回房间休息。只有服务员,因为负责保温和保洁,必须持续工ื作到最后。
脚卡在梯架的狭缝间,许衡的半个身子立在船舷外,满目的蔚蓝壮阔,无边无际。即便在视线的余光中,也尽是满满当当的天蓝海蓝。看惯了城市里水泥森林的乌烟瘴气,在这份天与海的辽阔中ณ,人的眼睛、思想、灵魂似乎都被净涤一番,升华到了新的境界。
想到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很难再看到เ陆地,她干脆将行李箱合上,推门走出了房间。
男人的叹息透过话筒传过来,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许衡,不要逼我。”
窗户被推开,有人影探出身来向下张望。
从门廊处开始的亲吻,到客厅时已演变成烈焰,疯狂吞噬、裹挟、毁灭着一切。压抑太久的*亟待发泄,“食髓知味”的成语放诸四海皆准。
许衡毫无保留แ的攀附着、跟随着、颤栗着,任由á对方แ主导节奏,彻底沦陷在无尽的欢愉中。她眼前炸裂出无数星星,从头顶宣泄而下,回溯宽阔的银河,再次从两人第一次水乳*交融的记忆开始,持续连绵,直至无穷无尽的永恒。
掌中有汗,身下有炙热如炭的体温,极致的欢愉过后,只听见王航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许衡小心翼翼地爬下来,与他并肩而卧,像只小猫似的蜷缩进对方的臂弯:“好了?”
他低头轻啄她的发顶,声音沙哑地回应道:“什么‘好了’?”
“我是说你心情好了没?”许衡解释。
王航牵过毯子,把两人卷在一起:“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我又不瞎。”
“哦。”
许衡探出手指在男人赤*裸的胸膛上画圈:“我也不喜欢越南。”
王航没有问她那个“也”字是什么意思。
“我爸上过老山前线。”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自己的家庭,王航伸手将人搂紧了些。
许衡吸吸鼻子,继续道:“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也没留แ下什么。我只知道他有这段经历,然后就先入为主地不太待见越南,是不是很幼稚?”
“人总有自己的喜乐好恶,但不一定都有原因。”王航说。
“从事法律工作,还是客观公正来得好些。”
“你这样就很好。”
她又往男ç人怀里钻了钻:“以前还有几张他年轻时候的照ั片,后来搬家弄掉了,我哭了很久。”
想起那时候不懂ฦ事,还冲妈妈乱发了一通脾ຆ气,许衡的眼眶有些发涩。
深吸一口气,她叹息道:“其实人走了就是走了,没必要追求单纯形式上的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