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马六甲海ร峡后,“长舟号”就要进入印度洋。靠泊槟城的装载原木,将是他们在南中国海的最后一站。
在船上工作,需要充沛的精力和能ม量,疲劳和倦怠就像隐形的杀手,对于载重过万吨的巨เ轮来说,是致命的危险。
刚刚好心提醒过她的少妇显得很淡定,除了穿着凌乱外,并无任何露怯之处,昂首挺胸道:“阿sir,我真的是路过而已,女儿还在家等着吃饭呢。”
经过一路上的思忖,她大概ฐ知道自己是被误当做“失足妇女”了。好在证件都带在身上,应该能够把事情说清楚。
“你不能跑。”王航强调。
地铁ກ里人来人往,见他们俩拉拉扯扯,已经有不少侧目的眼光。
许衡往后退了半步,不敢看他,声音微弱:“我不要钱。”
张建新า冲王航打了个手势,忙不迭地逃离现场。
王航像个会行走的低气压,但凡出现在她面前都不会有好脸色。两人自从高雄港边谈过话后,便再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许衡不好意思追问他是什么意思,只能这样不尴不尬地面对着。
许衡在华海所经手过不少保险索ิ赔案件,与盗抢行为密切相关。关于船方แ是否尽到安全防范责任的认定,经常成为诉辩双方争议的焦点。正因如此,这次出海ร前她就已๐经打定主意:途径危险水域时,要尽可能地值守驾驶室,全面掌握防盗的相关知识。
都说与大海打交道的人胸怀广阔。在海上待久了,分析问题的方แ式似乎也有变化。曾经以为ฦ的休戚相关,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投机取巧——人终归需要锻炼才能成长。
她掏出手机,一条条地翻看自己้与赵秉承之间的短信记录。翻到最后一条的时候,终于下定决心,按了“全选”键,将所有信息连同通话记录都删除掉。
清风徐来,海边的夜晚热闹喧嚣,有音乐从别的档口传来。招揽客人的大声吆喝、杯盘碗盏的清脆撞击、花枝招展的霓虹招牌,各种声音与朦胧光影混杂在一起,将釜山的天空晕染出别ี样的色彩。
举起杯子,王航的手腕悬在半空中,笑容慵懒,以不变应万变。对他来说,摄入酒精已๐经不再是种负担,而是给麻痹的神经做按摩,每一口都能制造出微妙快*感。
伤痕累累的一双手扒在栏杆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女孩强行从他手里夺过行李,固执地走在前面开道,身形有些摇晃。
想起晕船那几日小高耐心细致的照料,许衡决定无论如何先把人救出来再说。咬着唇,她抬腿跨过了王航的阻拦。
“你疯了?一船人出来,少三个回去?你怎么เ跟公司交代?”许衡觉得一切都已经超过了自己的理解能力。
宋巍用手指在帽檐上比划着敬了个ฐ礼,冲她眨眨眼睛:“放心,船长今天的效率很高。”
“没事,这儿视野好,我就站着等等。”
简直奴性。
她突然意识到:他就像条鱼,矫健、有力、向往自由,是大海最爱的孩子。
白天登船时,在过驳艇上体验过的颠簸,和如今海ร上真正的风浪ฐ相比,绝对是小巫见大巫。
许衡口中ณ泛苦,酸水凶猛地上涌。原本就不甚坚强的肠胃,如今被搅成一团乱麻,彼此摩擦、撞击、按压,似要挤出所有内脏。
船上轮班休息,即便已๐经过了进餐时间,餐厅里依然会有人吃饭。大厨做好三餐后,便可以回房间休息。只有服务员,因为ฦ负责保温和保洁,必须持续工作到最后。
从货舱里爬出来的时候,她只顾着快些、再快些,根本没功夫去担心那些来回晃荡的货物,更别提避让和躲藏了。短短一段路,相比进去时,出来的速度显然快很多——代价是满手的血印与肩上隐隐的肿痛。
想到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很难再看到陆地,她干脆将行李箱合上,推门走出了房间。
有时候,即便自己้都不知道梦想是什么,也无所谓,因为心知道。
窗户被推开,有人影探出身来向下张望。
“船上生活很艰苦,你一个女孩子……”
宋巍笑起来:“大伙都说了,你这一路简直是各国警察局观光之旅๓……”
一口面包呛在喉咙里,许衡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把宋巍都吓到了:“许律师,要不要紧?等着,我给你倒水!”
年轻小伙儿手脚麻利,三步并作两ä步便爬进了驾驶室。等王航端着杯子从舷梯上下来的时候,许衡已经调整好,只剩ທ下满脸不自然的绯红。
修长的手指托住杯沿,他将水递过来,没有讲话。
许衡仰头就喝,喝完了连忙调转视线。
两ä人并肩扶在栏杆上,看马来工ื人一串ธ又一串地装原木。
上船的工人是有等级的,从高到เ低依次是工头、吊杆操纵手、驳船上穿钢丝的、解钩的,以及一位厨师。
厨师带着厨具、蔬菜和鱼肉上到“长舟号”的甲板,已๐经在船尾搭起家伙事,兢兢业业地开伙做饭。
“他们是华裔?”许衡目不斜视。
“怎么เ可能,长得那么黑。”
好像自己就有多白净似的,许衡在心中默默吐槽。忍不住好奇地追问道:“那你们来来回回讲话听得懂吗?”
王航笑:“听不懂,只能勉强猜个大概,尽到เ承运人告知义务就行了。”
想到猴子工头的手舞足蹈,许衡由衷感慨:“真是鸡同鸭讲……”
“说谁是‘鸭’呢?”他脸色不变,语气严肃却带有明显的暗哑。
许衡差点又是一口气没喘上来。
装原木通常都需要等货,这次“长舟号”船期晚,大部分的货物已๐经运到。即便如此,装载过程也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槟城是座华侨城,华裔人口占到70่%,是出了名美食天堂,可以采购到เ符合中国人口味的食材。
午饭时,大厨向三副申请经费,准备下船买菜补充给养。
如果只是大厨和三副下船,叫辆黄包车就能ม去菜场。小四川也想跟着放放风,于是撺掇许衡一起上岸:“从槟城到海防还要四五天时间呢。这边物价很便宜,去耍耍,不亏的。”
她原本想在房间里补觉,听到这里没好意思直接拒绝,搭腔问道:“有多便宜?”
“比国内二线城市便宜,榴莲更是论堆卖,很划算。”
许衡笑:“我不吃榴莲,我又不是太子妃。”
小四川没听懂她话里的梗,眨巴着眼睛:“什么‘太子妃’?”
船上生活闭塞,船员们一签就是大半年的合同,对于岸上的流行事物反应比较慢。当红网剧ຕ什么的更不可能关注,许衡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得有歧义,连忙解释:“我开玩笑的。”
“去转转吧,”坐在对面的王航放下碗筷,“我也很久没来过槟城了。”
船长亲自出马负责买菜,伙委会主簿退位让贤——三副被留在驾驶室值班。
一行人先到了菜市场,大厨下车后等在路边。原本还雀跃兴奋的小四川看看许衡,又看看王航,耷拉着脑แ袋推开车门。
王航坐在副驾驶座摇下车窗:“你们买完了可以先回去,升旗山往返车程比较久,不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