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里人来人往，见他们俩拉拉扯扯，已经有不少侧目的眼光。
许衡只顾低头掰他的手指。
张建新冲王航打了个手势，忙不迭地逃离现场。
许衡习惯性地一跺脚，扭头却差点撞到เ王航身上，男人声音低沉道：“找我说什么？”
许衡在华海ร所经手过不少保险索ิ赔案件，与盗抢行为密切相关。关于船方是否尽到เ安全防范责任的认定，经常成为诉辩双方争议的焦点。正因如此，这次出海ร前她就已经打定主意：途径危险水域时，要尽可能ม地值守驾驶室，全面掌握防盗的相关知识。
作为一条集散船，他们的速度不及集装箱船，也没有那么高的干舷，但又比一般的散货船、轮船安全，海盗的快艇没那么เ容易追上。
她掏出手机，一条条地翻看自己与赵秉承之间的短信记录。翻到最后一条的时候，终于下定决心，按了“全选”键，将所有信息连同通话记录都删除掉。
海风呼呼地直拍着脸颊，带来微凉的舒爽，许衡凭栏远眺，久久ื不愿离去。
举起杯子，王航的手腕悬在半空中，笑容慵懒，以不变应万变。对他来说，摄入酒精已经不再是种负担，而是给麻痹的神经做按摩，每一口都能制造出微妙快*感。
王航没有理会，而是伸长胳膊给两ä人分别斟ต上酒，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女孩强行从他手里夺过行李，固执地走在前面开道，身形有些摇晃。
小高有些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你疯了？一船人出来，少三个回去？你怎么跟公司交代？”许衡觉得一切都已经超过了自己的理解能力。
她晃了晃神，言辞却不乏强硬：“供词还有可能伪造，视频截图呢？半天时间而已，日本人有这功夫去合成？就为冤枉几个船员？”
“没事，这儿视野好，我就站着等等。”
驾驶室的门被从里面推开，二副宋巍探出头来：“许律师，进去坐着吧，别ี晒黑了。”
她突然意识到：他就像条鱼，矫健、有力、向往自由，是大海最爱的孩子。
事实上，他站在那里就显得十分挺括，身形朗朗剑眉星目，用“玉树临风”四个字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许衡口中泛苦，酸水凶猛地上涌。原本就不甚坚强的肠胃，如今被搅成一团乱麻，彼此摩擦、撞击、按压，似要挤出所有内脏ู。
它更像是整个世界都堕入混沌之中，万事万物边界弥散，彻底模糊的虚空和重力消失的急坠组合起来，将三维空间幻化为ฦ切片，直叫人的感官都被压扁。
从货舱里爬出来的时候，她只顾着快些、再快些，根本没功夫去担心那些来回晃荡的货物，更别提避让和躲藏了。短短一段路，相比进去时，出来的速度显然快很多——代价是满手的血印与肩上隐隐的肿痛。
挂上电话，小高扭头探问道：“许律师，你还好吧？”
有时候，即便自己都不知道梦想是什么เ，也无所谓，因为ฦ心知道。
“长舟号”虽然登记在大洋集团名下，但实际船东是挪威公司，软硬件设施都比一般货轮好得多。许衡摸清楚房间内的基本方位后，开始将个人物品逐渐归位。这次出海ร的目的港主要集中在东南亚航区，在航海图上恰好与恒向线重合。
“船上生活很艰苦，你一个女孩子……”
那一头沉默片刻，“什么เ事？”
即便两人之间隔了张桌子，许衡依如遭电击，背后的汗毛再次不争气地根根直立。见对方没有答话的意思，只好自己给自己้搭梯子下台：“不就是红灯区吗？别ี装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世面。”
他低头擦碗筷，嘴角噙着恶作剧ຕ得逞的笑意：“见多识广。”
许衡被这明显嘲讽的语气堵得心方แ，只好愤愤然低下头，继续研究中英文混杂的菜单。
余光扫到王航那边，却见他的手指修长，正将茶水从杯子里倾倒出来。细细的筷子斜撑着作导流，温润液体一点点漫过粗瓷白碗，反射头顶吊灯的昏暗光线。
桌子中间的铜锅里，已๐经加足了浓稠汤料，正汩汩地冒着蒸汽。
周边的座位上全都坐有客人，在川ษ香麻辣的氛围里酝酿出满满一室的人间烟火。
时间似乎都在那一刻静止了。
许衡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招呼服务员来点好了菜，故作大方แ地说：“今天这顿ู算我的，‘虎吃’！”
王航笑得漫不经心：“好。”
许衡轻咬嘴唇：“……算是赔礼ึ道歉。”
王航挑眉，目光里有几分了然。
服务员很快便端盘子回来，两人忙着下锅涮菜，不再言语。
吃了一会儿，他像突然想起来了似的，随口道：“芽笼是新加坡唯一的合法红灯区。”
许衡回忆起刚才看过的那个ฐ单词：“‘芽笼’……这个翻译倒是别ี致。”
王航点头表示认可。
透过火锅店里油腻腻的窗户，看得到街面上模糊的光景：两ä层小楼并排林立，各式各样的雕梁画栋，无声诉说这此地昔日的繁荣。临街铺面多采用中文标牌，往来行人也多为华人，看起来就像个小小的唐人街。
如果留心观察，在风格迥异的各色美食档口之间，确实藏着数不清的按摩院和酒店。更奇怪的是，斗拱飞檐之ใ间居然还有很多因地制宜、偏安一隅的寺院、道馆和清真寺。
这些宗教场所跟国内动辄占地几十、上百亩的庙堂不同，一个ฐ窗口、一层小楼就能自成一派，在莺莺燕燕、灯红酒绿之间独享安然。
“食色性也”四个字，在这方天地中得到了最完美的体现。
许衡问：“船员们经常来这里……‘放松’？”
王航“唔”了一声，摇头道：“估计是因为那笔意外的奖金，平时他们可舍不得在新加坡‘放松’。”
许衡眨眨眼睛：“怎么讲？”
他抿着嘴笑，用手捂住唇，目光偏向窗外，像个羞涩的少年。
许衡连忙低下头，用滚烫火热的食物转移注意力，平息同样滚烫火热的心跳。
“我们国家船员的心理价位是10美元或者1้0่0块人民币，这边的市场价将近30่0块，太贵了。”王航好不容易板起脸，用宣读航行日志般正经的语气说道。
发现对方是在消遣自己，许衡觉得脸上快要烧起火来，近乎咬牙切齿：“挺熟ງ悉行情的嘛。”
“一般，听人说的。”